文學想象力
人有眼睛和耳朵等所謂五官,作為五官之一的眼睛可以稱之為肉眼,作為五官之一的耳朵可以稱之為肉耳。現在,我們看見了肉眼所看不見的東西,我們這時候靠的是“心眼”;我們聽到了肉耳所聽不到的聲音,我們這時候靠的是“心耳”。依此類推,我們還有心鼻、心舌和心皮膚。心眼、心耳、心鼻、心舌和心皮膚,構成所謂想象力。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這是李白的名句。“天際”的意思是離我們極遙遠的地方。能夠看見“長江”的水在“天際流”的,自然不是我們的肉眼,而只能是我們的心眼,換言之,只能是我們的想象力。
“春風又綠江南岸”,這是王安石的名句。春風使得江南岸變綠的過程,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能夠看見這個過程之細節的,不是肉眼,而只能是我們的心眼。
心眼能看見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想象力是對於肉體局限性的突破。想象性文學作品帶給人類的解放感,當是源於想象力對人類肉體局限性的突破。
在以上二名句中,心眼不是憑空發揮作用,它看見的景象並不顯得是虛幻的,而是人類的理智容易理解的——長江的水在“天際”只應該是在流,而不大可能靜止不動;儘管肉眼看不見江南岸是怎樣變綠的,但江南岸的確是從完全不綠變得有些微的綠,又從些微的綠變得比較綠,最終變成深綠。總之,心眼看見的,是它按照“道理”而應該看見的。心眼是在“道理”的基礎上變得更加敏銳的肉眼,想象力是在“道理”的基礎上變得更加敏銳的感覺器官。
據我所知,想象力的主體是心眼。現在來看其他方面的情況。
“淮南皓月冷千山”,這是姜夔的名句。千山在皓月的照耀下變冷,變冷的過程不是我們的皮膚能夠清晰感覺到的,皓月意味着夜晚,大氣溫度在夜晚逐漸下降,這是一個道理,正是在此道理的基礎上,心皮膚”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千山變冷過程的每一個細節。
想象力是以肉體和道理為基礎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