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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提辖为什么要收拾镇关西?
送交者: 彭运生 2017年02月18日16:30:51 于 [教育学术] 发送悄悄话


鲁提辖为什么要收拾镇关西?


《水浒》第三回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故事。此故事有两个精彩细节:羞辱镇关西(威逼镇关西剁臊子以及辱骂镇关西)、拳打镇关西。鲁提辖羞辱镇关西,当是不满于一个屠夫竟然自称“镇关西”;拳打镇关西,当是对镇关西“强骗了金翠莲”的惩罚。

对于鲁提辖来说,羞辱镇关西和拳打镇关西,何者更是当务之急?

这似乎是一个奇怪的问题,简直就是荒谬的。如果必须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人们可能回答:鲁提辖救人心切,所以,还是“拳打镇关西”为当务之急——《水浒》这段文字的标题正就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其实不然。

鲁提辖听金翠莲哭诉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对镇关西表示蔑视的一个“呸”字,紧跟其后的话是:“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最后,才对镇关西“欺负人”的行为表示愤慨:“这个腌臢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单论顺序,羞辱镇关西也是发生在拳打镇关西之前。鲁提辖的初衷,是“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这样,鲁提辖当初可以先拳打后羞辱。只要可能,人们通常是先实施最让自己泄愤的方案。

《水浒》中的原文也实际上回答了这个问题:鲁提辖对被自己踩在地上的镇关西说:“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骂完这长长的、十分泄愤的一串话之后,鲁提辖这才说出这单独的一句话:“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随后就是打下文学史上那著名的“三拳”。

所以说,更让鲁提辖愤怒的,不是镇关西“强骗了金翠莲”,而是镇关西的狂妄自大。

断言鲁提辖把羞辱镇关西的重要性置于拳打镇关西之上,难免让人们感觉别扭:这岂不是有损于鲁提辖的好汉形象吗?这么一来,鲁提辖就不是急弱者之所急、救弱者于倒悬的纯粹英雄了。

但故事中的鲁提辖更喜爱的,的确就是羞辱他人:在羞辱镇关西之前,鲁提辖已经羞辱过自己朋友(史进)的师傅李忠——公然指责这个刚刚认识的人是“不爽利的人”。

这里的鲁提辖,根本上不是什么英雄,而是“暴力”的象征。“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艺术魅力,像一切艺术杰作一样,仅仅源于其中的智慧因素,而与鲁提辖是否侠义英雄无关。整个故事隐秘肯定了“暴力”的价值:这个世界充斥着狂妄自大者和恶霸,还有帮凶和“不爽利的人”,唯有暴力,才能让我们多快好省地把这个世界打扫干净。

有前后两处细节足堪玩味。酒楼中的鲁提辖听过金翠莲的哭诉后,竟然“回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还没有真正实施暴力的鲁提辖,觉得杀死一个人可以像没事似的,这当然是糊涂想法。而一旦开始实施暴力,则鲁提辖不仅变得清醒了,连自己的机智也会迸发出来:看到“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这是再一次隐秘论证“暴力”的价值。

此故事的灵魂,是“喜爱暴力”,鲁提辖是暴力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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