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69)
遙相呼應
青綠山水畫家遵循這樣的一條規則:你在畫紙上使用了綠色,你就應該在離這片綠色比較遠的地方再一次使用綠色,兩處綠色就形成了呼應。
藝術上的“遙相呼應”,或許可以這麼定義:相同性質(結構)的事物隔着一定的(空間或時間上的)距離而再次出現。
“2 2 5 5 6 5 4 3 2 1 ”,這是《歌唱祖國》中的一個樂句的示意簡譜,經過幾個樂句之後,出現的是“6 6 2 2 3 2 1 7 6 5 ”,兩個樂句各音符之間的關係相同,也就是“深層結構”相同,這兩個樂句構成“遙相呼應”。
“3 3 6 5 5 3 2 1 3 2 1 6 ,2 2 5 2 2 7 6 5 7 6 5 ”,這是《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中前兩個樂句的示意簡譜。第一個樂句的前三個音符“3 3 6 ”和第二個樂句的前三個音符“2 2 5 ”,深層結構相同,二者形成遙相呼應;第一個樂句的第四到第六這三個音符“5 5 3 ”,與第二個樂句的第四到第六這三個音符“2 2 7 ”,二者也是深層結構相同,因此也形成遙相呼應;第一個樂句的第七到第十一這五個音符“2 1 3 2 1 ”,與第二個樂句的第七到第十一這五個音符“6 5 7 6 5 ”,也是深層結構相同,因此也形成遙相呼應。與前所言《歌唱祖國》中的那個“遙相呼應”相比較而言,《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中的此一遙相呼應,乃是複雜化的遙相呼應。
沒有遙相呼應,簡直就不會有音樂。音樂幾乎是遙相呼應的藝術。
音樂初看起來是格外簡單的,因為它是數量有限的幾個音符構成的,現在我們看到了,音樂所能提供的複雜性,可以不亞於任何其他的藝術。
詩的押韻實質上也是一種遙相呼應。“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王之渙此《登鸛雀樓》詩中,“流”的韻母是“ou”,“樓”的韻母也是“ou”,這兩個字被九個字隔開,它們相同的韻母形成遙相呼應。
遙相呼應也是一種重複,卻又是一種獨特的重複。一般的重複里,性質(深層結構)相同的二者是緊挨着的。
“喜愛遙相呼應”是人的一種天性,此一天性可以通過各種藝術品中的那些相對應的結構予以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