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32)
特種對偶
“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這是屈原的名句,這不是嚴格的對偶,因為其一,每一句中有重複的字;其二,相同的字在兩句中出現。屈原此對偶可以說是某種特殊的對偶,這樣的對偶並沒有因為對偶的定型化或標準化,而在詩史上絕跡,恰好相反,它不時地大放光彩。
“為草當作蘭,為木當作松”,這是李白的詩句,可以說是千年之後對屈原名句的一次不完整的回應。說其不完整,是因為字的重複只出現在兩句之間,同一句里沒有重複的字。
“奇峰出奇雲,秀木含秀氣”,這也是李白的詩句,這與上所言李白詩句里的情形相反——兩句之間沒有重複的字,重複的字只出現在同一句之中。
完整的回應來自杜甫:“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不止是回應,其實算得上發揚光大,因為杜甫把屈原的句式連用了兩次。
孟子比屈原更早地說出了這樣的特種對偶,那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范仲淹此名句也屬於這樣的特種對偶。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此名言作為特種對偶尤其顯得古樸,因為在如此小的篇幅里,其中的“道”和“名”都出現了三次。至於“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則是此一特種對偶的擴大化。
人們的心中不時地冒出按照這樣的特種對偶句式去造句的衝動。天才如李白者尚且難以造出這樣的對偶,杜甫的對偶讓人興奮莫名,也就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