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繩紋土器
張石
日本的新石器時代叫做“繩文時代”，這是因為在日本各地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大量出土的土器和土俑表面有近似草繩花紋的圖案，故稱為“繩文時代”，繩文時代從公元前1萬多年以前一直延續至至彌生式陶器出現的公元前3世紀，這時代產生的文化被稱為“繩文文化”。
“繩文”一詞來源於美國動物學家摩斯（Edward S.Morse 1838年-1925年）關於大森貝冢陶器的發掘報告。摩斯是美國動物學家，1877年（明治10年）6月，他來日本採集動物標本，因為日本是腕足動物生息較多的國家。在他乘坐從橫濱到東京新橋站的火車上，他發現了大森貝塚，並從大森貝塚里發現了土器，他將這一土器稱為“Cord Marked Pottery”，意思就是“繩紋土器”。日本植物學家、東京大學首任植物學教授矢田部良吉將此翻譯成“索紋土器”，而另一位考古學家臼井光太郎改譯為“繩紋土器”，後來在表記上一般都寫為“繩文土器”。在日本列島，北至北海道，南至沖繩的西南諸島都發現了繩文土器。
最古的繩文土器上無花紋，或用小土條貼上一些土紐，用弧狀工具劃上爪形紋，或壓上迴轉的繩紋等，土器的底大多是圓底或尖底。後來，可以看到把繩子纏到棒子在土器上壓上的經過迴轉而成的捻線紋，還有刻板型紋、貝殼紋，或在木棒上刻上山型、橢圓型等花紋，再印在土器上，很像中國陶瓷器中的壓花法。到了中晚期，出現凸起花紋、火炬形花紋、波浪紋、人體紋飾等，千姿百態，但是所表達的意象十分抽象，時而像湍流激盪，時而似燃燒的篝火，千曲百折，變化無窮，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渾然天成，不可輳泊，被世界的藝術家們稱為“遠古的現代主義藝術”。
土器的用途，大致包含實用和祭祀兩種功能。在實用方面主要是用來食物和儲存。由於土器上施以各式各樣的不可解的花紋，人們認為，土器除了使用之外，也和信仰及祭祀等聯繫在一起。如在中期的勝坂文化圈中出土的貼有陽紋人面把手的深缽和人面勾手型土器，從實用方面來看，可能是調理食物的容器或點火器，但是都作成了孕婦的形狀，而且表現了從人面把手中生出小孩的狀態。人們認為,這與當時人們的“大地母神”崇拜有關。如在山梨縣津金御所前遺蹟出土的人面深缽形土器，高約60厘米,從土器的內側看，有一個凸雕的約12-13厘米的人臉，在對面一側，處於這個人像的兩股之間的位置，露出似從產道里剛剛出生的嬰兒的臉，里側還有一個這樣的嬰兒的臉，因此有的學者認為這裡包含着高產、再生、物盡其用後大地還會不斷繁衍、饋贈及子孫繁榮等祈念。
日本文化學者渡邊誠認為：“在日本各地有無數的繩文土器，這也和以後的日本文化精神聯繫在一起。人們在這裡生發出死與再生的重要的觀念，這是非常有意義的，人們熱愛春夏秋冬的嬗變也是一樣的道理，此理也和我們的人生之路一樣，重視埋葬也與此理相通。死了的孩子還會轉生，就是祖父死了，一周后生出的孫子會和祖父長得特別像--我們經常會這樣說。也許歐美人會說：竟說這種傻話。而日本人就是不信這種說法，也不認為是一種‘傻話’。日本一般認為靈魂與自然的嬗變一樣，是會輪迴的，而繩文土器所傳達的觀念，和這些觀念重疊在一起。”(1)
而火炎型土器應與繩文人對火與水的需要與恐懼，對水和火的相剋與矛盾的苦惱有關。在日本古代信仰中，“女神信仰”占有重要的位置，如天皇家的祖先天照大神是女性；見於史料的日本最早的國家邪馬台國的王也是女王。
日本民俗學家岩井宏實認為：“日本有以火神呼喚水的意識，在祭祀活動中，有高舉大火把的活動，使用大火把的祭司活動，寫成‘水’字，以此招來水。”(2)
而火炎型土器，可能包含着用土融合水與火的相剋，讓人所必須的水與火造福於人，相生共存，這是日本人從狩獵走向農耕的過度時期的苦惱、祈念、對人與自然關係的思索、對未知世界的恐懼與虔誠等複雜心像的隱喻：
火焰從來
就是祝福
只要你
心澄若鏡
敬畏中
物物相生
土火水
煉就峰迴路轉的
虔誠的原型
稻子熟了
在太陽的微笑中
(1)渡邊誠“繩文土器的形和心--橡子除澀與土器的關係”，繩文文化生輝會·松久保秀胤主編《打開繩文謎之門》，株式會社 富山房國際，2009年，98-99頁。
(2)岩井宏實“女性和假面的精神史”，繩文文化生輝會·松久保秀胤 主編《打開繩文謎之門》，株式會社 富山房國際，2009年，35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