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81)
形式與內容雙美
“昏為蛟龍怒”,這是王昌齡的詩句。
此詩句隱含的言外之意是:一個人看見一處地方是“昏”暗的,於是想知道何以如此,觀看的結果是:原來是因為其中有一條“蛟龍”,此蛟龍還是處在憤“怒”狀態之中。找原因最終能滿足我們“何以如此”的好奇心;其次,找原因還是相當危險的,也是有可能讓我們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的——因為找原因,我們離憤怒的、因而也是危險的蛟龍有可能太近。“找原因”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詩的言外之意是詩的內容美的實質,王昌齡此詩句所含的形式美則在於:率先指出(某處地方的)昏暗,這就可以激發讀者的好奇心,想知道這個昏暗是如何形成的,然後才指出原因是蛟龍,至於末尾處的一個“怒”字,不僅使原因更具體化了,而且是讓人驚悚的。一句話,如果把此詩句改寫為“蛟龍怒處昏”,詩句的形式美就幾乎是蕩然無存了。
神經質與詩
“年年喜見山長在,日日悲看水獨流”,這是王昌齡的詩句。
王昌齡此詩句隱含的言外之意是:人是一種荒謬的動物,因為他的內心長期地、經常地受萬物的支配——看見“山長在”讓他年復一年地喜樂,看見“水獨流”則讓他日復一日地悲愁;人們的感情也是不可思議的——看見山長在有什麼值得喜樂的呢?無窮無盡的喜樂早晚讓他樂傻;看見水獨流同樣不值得悲愁,因為“水”(江河)按照其定義正應該是“流”個不斷的,無窮無盡的悲愁讓他早晚患上焦慮症。“人”受到了隱秘的否定。
一個神經質患者把自己的心理偏向再誇張一點點,或許就會產生藝術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