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92)
1、詞語的驚人力量從哪裡來?
“玉戶看早梅,雕梁數飛燕”,這是戴叔倫的詩句,“數飛燕”的意思是數清飛燕的數目。
戴叔倫此詩句隱含的言外之意是:“玉戶”、“早梅”、“雕梁”和“飛燕”,這些美好的事物我們都只能通過眼睛而感知到;“飛燕”一共有多少?回答這樣的問題,除了必須有數數的能力,我們首先依靠的還是眼睛。“眼睛”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戴叔倫此詩句中,“數”字似乎格外有力量,如果改成“看”,則整個詩句一下子變得寡淡無味了,這倒不能簡單地認為是由於前一句中已經出現了“看”,換成“見”或“睹”也都是無濟於事的。原來,作為動詞的“數”蘊含了“看”卻又有超出“看”的意思,是比普通的看更為具體的看。戴叔倫此詩句再一次印證了“越具體就越是有力量”這一詩學原理。
2、差異產生的魅力
“雲閒虛我心,水清澹吾味”,這是戴叔倫的詩句,“澹吾味”的意思是使口味變淡。
這兩句詩都呈現出知識的外觀,各自揭示了一種因果關係:“雲閒”是原因,其造成的結果是“虛我心”;“水清”是原因,其造成的結果是“澹吾味”。沒有眼睛,我們就不能感知到“雲”的“閒”,自然談不上形成“雲閒虛我心”這樣的知識;沒有眼睛,我們就不能感知到“水”的“清”,也自然談不上形成“水清澹吾味”這樣的知識;其次,沒有眼睛,也就是不能感知到雲的閒和水的澹,知識也就派不上用場,即使我們想擺脫“我心”不能“虛”和“吾味”不能“澹”這樣的痛苦,那也只能默默忍受。“眼睛”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心”指的是靈魂,屬於精神層次,“味”則屬於肉體層次,二者有層次上的差異。如果把這個“心”換成“視”或“聽”,也就是給換成與“味”屬於同一層次的東西,那又意味着什麼?或許可以說,作品中的事物相互間的差異越大,作品的藝術魅力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