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95）

1、疾病與想象

“寺多紅藥燒人眼”，這是王建的詩句。

一座寺院裡的“紅藥”再多，也不至於會燒傷人們的眼睛，一個人感覺自己在這樣的寺院裡眼睛被燒傷了，這個人有可能是什麼樣的人？是紅眼病患者。疾病本身就是讓人痛苦的東西，如今我們又看到，因為疾病，我們不能因為“有很多紅藥的寺院”這樣美好的事物而一飽眼福，我們的眼睛反倒是因為這樣美好的事物而受傷。“疾病”受到了隱秘的否定。

讓一個紅眼病患者說出“寺多紅藥燒人眼”這樣的話，似乎確實不需要有多強大的想象力——寺院建築上常見的紅色再加上眾多紅藥的紅色，看上一眼，紅眼病患者就會感覺自己的眼睛火辣辣的，跟被火燒了差不多。

2、寫什麼是無所謂的

“大蛇過處一山腥”，這是王建的詩句，其字面含義當是：一條大蛇經過一座山，整個這座山都變腥了。

此詩句有知識的外觀，揭示的是“大蛇”的一種特性——每經過一座山，就會讓整個這座山都有腥味。形成知識不是輕而易舉的，一個人想要形成“大蛇過處一山腥”這樣的知識，他必須有不可思議的好奇心——這條大蛇發出如此強烈的腥臭味，這腥臭味能傳播多遠？會布滿整個這座山嗎？其次，想要形成這樣的知識，這個人還必須作出努力——走遍這座山的每一寸土地；要想形成這樣的知識，這個人還必須長時間忍受腥臭味的侵害。“形成知識”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大蛇”不是什麼美好的形象，“腥”也不是什麼好味道，“大蛇過處一山腥”給讀者的第一感覺簡直是噁心，但又是讓人印象深刻，再就是餘音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