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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系”宗族往事
送交者: 香椿樹1 2020年02月14日15:16:55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疫情反面:“莆田系”宗族往事

萬小刀        2020-02-14        來源:萬小刀            

  疫情面前,神鬼殊途。

  有的醫院是人民的守護神,人民很感激。有的醫院連發熱門診都沒得,還要和某會搗鬼,將1.8萬隻口罩“自捐自用”……拿全國人民當猴耍,不扒皮都對不起它。

  一扒發現,又是“莆田系”!

  這就得說道說道了。疫情反面的“莆田系”,在中國像一個謎,宗族式興起,病毒式擴張,華美的外衣底下,爬滿了虱子。

  一、

  1950年12月,海風微涼,一個叫陳德良的男孩,在福建莆田秀嶼區東莊鎮出生。

  當時這裡很窮。陳德良家更窮,孩子多養不起,他很小就被送給人當童養“婿”。多虧後來有了人民公社,大家都吃大鍋飯,勉強可以混個溫飽。

  1964年,一個叫詹國團的少年,也在莆田呱呱墜地。多年後,他將成為陳德良的得意弟子。

  14歲的陳德良,這一年則進了生產隊,算半個勞力掙工分,主要工作是養兔子和養羊。後來長成了青年,陳德良就承擔起養家的重擔。

  陳德良沒什麼特長,但有一個優點,喜歡拜師。他拜了不少師傅,學了不少手藝,像磨剪刀、補鍋、配鑰匙……都能鼓搗幾下,於是在手藝加持下,生活逐漸得到改善。

  1976年的一個夜晚,陳德良26歲時,東莊鎮來了一位廣東來的“耍把戲”師傅。

  師傅外號“洪蝴蝶”,長相不詳,只見他點了個電燈,接着變魔術,打拳,耍猴子,村民們聚攏圍觀,他便趁機兜售些治跌打損傷的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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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德良也在圍觀人群中,他眼看着洪師傅把一沓沓的零錢鈔票裝進了口袋,心想這特麼比磨剪刀補鍋什麼的賺錢多了,不行,我要學這個。

  於是拜師。

  三年後,29歲的陳德良,跟着洪師傅耍猴賣藝賣膏藥,已經走了許多地方,本事學到不少,錢卻沒賺下幾個。因為錢都進師傅口袋了,自己跟着只能喝點湯。

  陳德良便決定自立門戶。

  沒想到他剛單幹不久,忽然就迎來了一個機遇。

  當時有一種叫“疥瘡”的傳染病,全國頻發。特別是在福建等沿海濕熱地帶,得這種病的人很多,症狀是劇烈痛癢,越撓越癢,即使擦了藥水依然很快復發,患者苦不堪言。

  陳德良靈機一動,用每瓶一兩毛錢的成本,自創偏方:“用500毫升水兌5毫升水銀,再加一點硝酸”,藥膏製成後,每瓶賣一兩塊。

  就這樣歪打正着,患者使用後紛紛叫好,很快一傳十、十傳百,找他治病的人越來越多。

  陳德良名聲越來越大,每天淨賺三四百,有時一天的收入,比一個科級幹部一年都賺得多。於是他乾脆利索地,成了東莊鎮“從醫致富第一人”。

  二、

  好像沒費什麼勁,陳德良就發財了。一些親朋故舊看了眼饞,紛紛找上門來:師傅,收我!

  這裡邊,就有前面提到的詹國團。此時他年紀最小,日後卻是“莆田系”崛起的重要人物。

  詹國團據說是陳德良的侄子,但是兩人姓卻不同,到底是怎麼一種關係的侄子,不得而知。

  1979年,詹國團剛15歲時,父親就去世了。他只好放棄學業,過早承擔起家庭重擔,為了填飽肚子,幾乎什麼都干。當他看到陳德良這麼輕鬆就能發財時,就下定決心要跟他混。

  陳德良一共收徒8人,年紀小的除了詹國團,還有鄰居陳金秀、朋友之子林志忠。其餘五人則和陳德良差不多大,都是已有家室,迫於生計才拜他為師,隨他闖蕩。

  “陳家班”組建後跑到1980年代,改革開放的號角響徹中華大地,機遇再次襲來。

  那個時代,醫療事業還很落後,醫學人才尤其匱乏,當地衛生部門為了救急,就響應國家政策辦了個函授班。

  陳德良是人精,聽到消息立馬報名,很快拿到了結業證書。有了結業證書,又趁勢拿到了《莆田愛國衛生學會許可證》。有了這個證,以後在當地行醫,便是合法合規的了。

  於是搖身一變,“狗皮膏藥”經過包裝,成了“國字號良藥”。陳德良鳥槍換炮,江湖地位節節高升,從此便不賣藝只賣藥,不耍猴子只坐診。

  幾年時間,南至海南島,北到哈爾濱,“陳家班”幾乎跑遍了全中國。

  每到一地,便在火車站附近的旅館租兩間房,一間坐診,一間開藥。安頓好後,全體出發,去周圍的電線杆上貼小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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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站人流量大,當時全國得疥瘡的人也多,陳德良憑藉那個“偏方”賺了不少,名氣漸大。

  後來,連一些聽都沒聽過的皮膚病,也來找陳德良治,但他一竅不通,可是又不想放棄送上門來的“生意”,便先虛與委蛇,讓患者照常使用疥瘡“偏方”。

  暗中卻派人去新華書店查醫書,按照醫書所載配方,到公立醫院抓藥,加價,轉手再賣給患者。為了見效快,陳德良還會在書中的配方基礎上,多加藥量。

  這種不懂裝懂,臨時抱佛腳,中間商賺差價,拿患者當小白鼠的做法,很可恥,還耽誤病情。

  更可恥的是,有了這種伎倆,陳德良自以為得計,此後依法炮製,甚至打出了“包治百病”的小廣告。

  結果往往是,患者把錢花完了,病卻沒治好,當家屬憤怒地去找他們理論時,陳德良早已帶着鼓鼓的錢包,轉戰下一站去了。

  自此,陳德良行醫以忽悠為主,製藥為輔,多次叮囑徒弟們在他坐診時,務必認真觀察,好好學習“忽悠大法”。

  在那個時候,年齡最小的詹國團,便在8位師兄弟中表現突出,深得師傅真傳。

  三、

  不久之後,詹國團也如陳德良一般,翅膀一硬,就自立門戶,拉起了一支自己的游醫隊伍。

  最開始,他模式照搬,還是火車站附近,租旅館,電線杆貼廣告……這時還遇上了劉永好。劉當時也在火車站賣飼料,兩幫人經常會碰上,冥冥之中,為以後的跨界合作埋下了伏筆。

  然而很快,詹國團發現情況不對。

  時代變了,信息發達了,受騙的人多了,老一套行不通了。

  有一天,詹國團在小飯店吃飯,偶然發現電視上,電視劇里也開始插播廣告,他眼睛一亮,差點咬掉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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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國團判斷,師傅陳德良貼電線杆廣告那一套,已經過時了。新的時代,要想有新的發展,必須拓展新的平台,他認為,這平台就是電視。

  電視那時在中國方興未艾,老百姓信任度高,因此價格也不便宜,一條廣告要價上千,相當於詹國團半個月收入。而且電視台收了錢,還不保證效果,一般人都不敢隨便投放。

  但詹國團初生牛犢不畏虎,別人不敢投,我敢。

  於是,詹國團的第一支電視廣告,便在連雲港電視台播出了。事實證明,效果好得不得了,原本稀稀拉拉的看病隊伍,很快排起了長龍,看都看不過來。

  嘗到甜頭的詹國團決定擴大規模,招兵買馬組建了好幾支游醫隊伍,業務也擴展到更多疑難雜症,比如什麼鼻炎、狐臭、風濕……廣告又是“包治百病”。

  此外,詹國團還把手伸到了“梅毒”“淋病”“尖銳濕疣”之類性病領域。他認為這類患者,一般不好意思去正規醫院,只要打出“祖傳秘方”的牌子,價格再低一點,保准蜂擁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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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分析倒是不錯,然而這群游醫,既不懂醫,也不懂藥,怎麼治?

  辦法還是那套,只要有人上門,一律診斷為“有病”,然後先賣“祖傳秘方”,再去書店查書,照書上的配方抓藥再賣,差不多的病症都用一種藥方。

  這些藥物多是按斤買的,一斤幾毛或幾塊都有,賣到患者手上則從幾十到幾百不等。如此暴利,很快吸引了大批莆田老鄉加入。

  於是,陳德良的弟子們也開始收徒,“親戚帶朋友,師傅帶徒弟”的“莆田系”游醫隊伍,逐漸在全國開枝散葉。

  然而這個時候,行醫執照雖可用錢搞定,衛生許可證卻不好辦。沒有衛生許可證就是游醫,不合法,被當地部門驅逐是家常便飯。

  於是“打一槍換一地”成為常見游擊戰術,這樣治不好的病人也不用負責了,一舉多得。

  這樣的游醫經歷,雖不光彩,但對莆田人具有重要意義。

  首先,為他們完成了原始積累。其次,客觀上也使得這些人,對全國各地的醫療狀況摸了個底,為將來形成規模龐大的“莆田系”打下了基礎。

  四、

  80年代中期,隨着受騙群眾增加,游醫引起了國家注意,監管嚴厲,於是如何解決合法化的問題,成了第一要務。

  此時又是詹國團,抓住公立醫院改革契機,跑回莆田註冊公司,通過中間人牽線,以公司名義跟醫院簽合同,率先搞起了“科室承包”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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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科室承包”,就是詹國團用公立醫院的牌子、場地和設備,但科室獨立運作,醫生薪水由詹國團付,每月他還向醫院交納一筆管理費。

  詹國團開始承包的是皮膚科。因為這科不賺錢,公立醫院正急於甩掉這“包袱”,詹國團呢,這是他老本行,輕車熟路,治療簡單,無須動手術,不需高科技設備,沒什麼風險。

  醫院為了扭虧為贏,詹國團圖的是金字招牌,雙方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接手以後,詹國團完全把這“院中院”的科室做成了一門生意。

  他先找電視台、報社等各種媒體,大打廣告:公立醫院,從北京請來了某某著名專家、教授,從國外進口了某某先進設備……

  然後要求所有醫生都背KPI,看病時誇大病情,嚇唬患者,力推明目繁多、費用昂貴的康復理療,甚至請醫托唱雙簧,無所不用其極,目的就是為了讓患者乖乖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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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部分醫生良心未泯,不願配合的,都被扣發獎金、開除走人了。

  後來,逐漸有患者發現上當,從此便不再來。然而,中國人這麼多,韭菜是割不完的。

  1990年代,隨着社會進一步開放,“失足婦女”多起來,性病市場急劇擴大,詹國團便把性病、婦科等也以承包製的形式盤了下來。

  還是那一套,能不能治不管,先把廣告打出去,反正這種病是隱私,治不好也少有人對外說。詹國團正是這樣,抓住人性弱點,從中大賺特賺。

  詹國團的成功,很快被複製,全國各地都陸續出現了,以“莆田系”游醫為主力的“院中院”承包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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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詹國團發現公立醫院經費有限,CT、彩超等非常短缺,於是又跟醫院搞起了設備合作。他出錢買設備,訂8年合同,前4年二八分成,後4年四六分成,8年以後設備歸醫院。

  很快,成本就收回了。

  1990年,26歲的詹國團索性跟中科院合作,聯合開發醫療設備,一部分拿到醫院投資,一部分賣給外面。一台成本三五萬的設備,市場價可以賣到二十幾萬,詹國團賺得盆滿缽滿。

  同年,53歲的“祖師爺”陳德良卻遭遇了一場車禍,不得不回東山鎮養傷。後來他再復出時,江湖已不是那個江湖。

  陳德良的徒子徒孫們,遍地開花,但早已不再賣膏藥,他們直接進軍公立醫院搞承包、賣設備,依託“傳、幫、帶”的宗族樞紐,逐漸形成了從業人數與財富累積,都呈幾何式增長的“莆田系”民營醫療勢力。

  而他的開山弟子陳金秀、林志忠都發展得不錯,侄子詹國團則更是以千萬身家成為“莆田系”代表人物。就連年紀尚輕的徒孫輩,也出了個叫黃德峰的狠角色。

  五、

  1990年,黃德峰在北京賣設備。

  他賣的是一款號稱能粉碎結石的微波治療儀,利潤可觀,但不好銷。最後卯足了勁,終於賣了兩台,賺了好幾十萬。

  從此黃德峰開始搞事業,在“莆田系”前輩指點下,先從科室承包入手,關係加錢,攻克了北京多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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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科室承包搞大以後,黃德峰也和此時許多分布在全國各地的“莆田系”們一樣,進一步玩起了“蛇吞象”的操作,直接把整個醫院都承包下來,升級到“醫院託管”。

  那時候,有些地方醫院員工少、病床少、經營差,但又承擔着當地百姓最基礎的醫療保障任務,不能倒閉,急於甩包袱。“莆田系”們便會看準機會,將醫院託管至麾下。

  一般每年上交5%-10%不等的營業收入給醫院,重點發展利潤高的科室,砍掉技術要求高、醫療風險大的科室。如果做成了就擴展運營,如果搞砸了,就換個醫院再搞。

  借着公立醫院的遮羞布,“莆田系”們開始了瘋狂攫金的進程,通過醫托掌握病人的收入情況,看人下菜單,制定收費方案,一時間,就醫狀況亂象叢生。

  比如,青黴素被包裝成頂級進口藥物,以幾千倍利潤賣出。

  比如,“發明”某種“微創手術”,拿器械刀一划一縫,告訴患者病灶已除,其實啥都沒做。

  比如,明知治不了的病人,也讓先住院,“設法消滅掉”幾千元押金後,再找理由讓病人出院。

  ……

  鳩占鵲巢的醫院託管制,導致一些眼科、內科等高風險科室,投入停滯,幾近名存實亡。但這些社會問題,都未能阻止“莆田系”不斷伸長的魔爪。

  早在上世紀90年代末,詹國團一人在全國“託管”的公立醫院,已有近百家。他還把總部遷到上海,並在香港設立了海外總部(可以通過它抵稅),擴張步伐非常強勢。

  就在此時,詹國團卻被一個狠人盯上了。

  六、

  這個狠人就是王海,90年代名噪一時的“打假英雄”。

  90年代末,性病診所興起。其中魚龍混雜,過度治療,天價治療,沒病當有病,有病當重病的多不勝舉。經常有些常規藥物,還被黑心診所換個包裝,就當成“祖傳秘方”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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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事情多了,民眾投訴也多,不但有關部門整治,王海也盯上了。

  1998年,王海調查發現,當時中國多數性病游醫均來自同一個地方:莆田東莊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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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打假英雄”的推波助瀾,1999年,莆田東莊鎮終於引發媒體關注,報道如潮。

  暴富的莆田游醫們,長年闖蕩江湖,很在意“榮歸故里”,村里豪宅林立,從三四層到十幾層的都有。每到春節,老闆們還會開着豪車,帶着原配或二奶衣錦還鄉,拜見父母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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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裕的東莊鎮和大量游醫外出,形成的對比鮮明詭譎,令人震驚。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游醫無知無畏,竟然寄匿名信威脅媒體,揚言要“炸毀報社大樓”。如此猖獗,換來的只能是更深入的調查。

  國家介入,很快,“莆田系”代表詹國團家族浮出水面,其與公立醫院的“承包、託管”合作亂象,民眾忍了好久,終於可以有仇的報仇,有冤的伸冤……

  2000年,衛生部發布意見:政府非營利性醫療機構,不得與其他組織合作營利性的“科室”“病區”“項目”……於是民營資本撤離,詹國團也帶着億萬財產,全家移民到了新加坡。

  如果就此打住,也就罷了,然而神通廣大的“莆田系”們,很快又尋找到了“新的樂園”。

  衛生部只管普通公立醫院,軍隊醫院、武警醫院、消防醫院等,則歸解放軍總後勤部直接管理。於是“莆田系”又鑽空子轉戰武警醫院,為多年後一場震驚全國的悲劇埋下了禍根。

  七、

  2002年,為緩解醫療配套短缺,衛生部開放民營醫院牌照。

  然而這件醫療機構改革的大好事,卻又被“莆田系”鑽了空子,他們控制的民營醫院,因為有了正規牌照的加持,迎來了空前的爆發期。

  2002年,“莆田系”二代林玉明,在太原創立了“全國第一家女性專科醫院”——山西現代女子醫院,拉開了“莆田系”主攻專科醫院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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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39歲的詹國團,在新加坡註冊“中嶼集團”後,以華僑身份回國,在浙江嘉興投資創建浙江新安國際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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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家由衛生部批準的“三甲國際醫院”,耗工5年,投資10億,顧問、名譽院長都大有來頭,是詹國團旗下投資規模最大的民營醫院,一舉奠定了其行業大哥的地位。

  此後,韓劇熱播,韓流引領時尚,整容業在中國興起,連五十歲的大媽都開始割雙眼皮。嗅覺敏銳的“莆田系”再次出手,醫療生意從“下半身”做到了“上半身”。

  一般套路是這樣:先從韓國請來“專家”,開辦專科整形醫院,再砸錢請美女明星站台,狂打廣告,猛吹牛逼,先搶占市場再說。

  至於效果嘛,以豐胸為例,採用一種來自烏克蘭的英捷爾法勒隆胸注射液(奧美定),成本約1.6元,一次手術費用則要收3萬元左右。

  暴利也就罷了,關鍵後遺症還很可怕,會導致潰爛、精神混亂……幾年時間,超過30萬女性受害,終於在2006年被藥監局禁售。

  但禁售無法讓“莆田系”收斂,因為市場太大了。

  2009年,全國整形美容市場規模是200萬人次,增速100%,對於“莆田系”來說,人為財死,為了搶蛋糕,哪還顧得了其他啊。

  在整形美容領域,“莆田系”最成功的當屬陳金秀,行業內品牌最響的“美萊整形”“華美整形”,都在其家族勢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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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漸地,“莆田系”民營醫院遍布全國。王海和媒體們絕不會想到,昔日的“莆田系”不僅沒有因為曝光而完蛋,反而發展得更好了。

  尤其是互聯網爆發以後,藉助網絡推廣,“莆田系”迅速搶占市場。以百度為例,當年搜索任何一個疾病,首頁永遠都有“莆田系”旗下的民營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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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崛起的背後,卻是從“祖師爺”時期娘胎里就帶着的原罪:虛假廣告,過度醫療,無證行醫……這些關鍵詞,幾乎成了“莆田系”的代名詞,很快引起執法部門關注介入。

  2006年,杭州江干區人民檢察院以“涉嫌虛假廣告罪”,逮捕了“莆田系”楊國坤、楊文秀、楊元其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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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百度上“莆田系”的醫藥廣告被央視點名批評,百度股票應聲下跌25%,之後一個月狂跌50%,百度被迫移除當季醫藥廣告。

  2009年,“新醫改”出台,允許社會資本進入醫療行業,包括參與公立醫院改制重組,也就是所謂的醫療產業化。

  財大氣粗的“莆田系”再次迎來轉機,動輒直接買下整個醫院,或轉為民營機構,或與公立醫院共建新的民營機構,於是誕生了很多公立醫院的附屬醫院。

  2010年後,“莆田系”又把魔爪伸向了數量龐大的大學生群體,開拓了新的項目:割包皮、無痛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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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通過學生會或贊助活動,明目張胆地在校園內做廣告,以低廉價格誘導學生走上手術台,做到一半凶相畢露,突然說有多個隱形收費項目,學生此時無路可退,只能任人宰割。

  至此,“莆田系”醫療帝國日趨龐大,將包括婦科、男科、泌尿、整形、皮膚、兒科、中醫、肛腸等多種病症科室,全都納入了版圖。

  八、

  2013年,國家發布《關於促進健康服務業發展的若干意見》,次年又提出“放開非公立醫院醫療服務價格”。

  對於“莆田系”來說,這是天賜良機,迅速開始以品牌化、高端化、聯盟化來為自己洗白。

  2013年11月,華夏醫療的翁國亮,和劉永好、馮侖,聯合成立“中國醫療健康產業發展策略聯盟”,劉永好任名譽主席,馮侖任主席,翁國亮任執行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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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立大會上,劉永好再次見到了老朋友詹國團,並認識了也到現場的新朋友黃德峰。

  而劉永好擔任名譽主席的這個聯盟,共有14家創始成員企業,其中11家就來自“莆田系”,旗下擁有醫療機構和醫院超過1000家。

  隨後,“莆田系”醫療機構迎來了鼎暉、建銀、紅杉等的注資。向來低調神秘的“莆田系”醫院走向前台,玩起了多元化的產業鏈,涉足土地、地產、傳媒、金融、醫藥,等等。

  而“莆田系”內部,也加快了洗牌兼併的步伐,最終形成了以詹國團、林志忠、陳金秀、黃德峰為首的“四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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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國團家族以上海為基地,通過土地跟醫院結合的模式發展,旗下的三甲醫院已經遍布全國,成為“莆田系”民營醫療的代表人物。國內幾乎所有的“瑪麗醫院”“瑪利亞婦產醫院”都是其家族集團控股。

  陳金秀的西紅柿醫療集團,以長三角為重點區域,打造特色專科,控股了所有的“美萊”“華美”整形醫院,還發展了“華夏”“華康”“華東”等醫院。

  黃德峰的家族,通過婦科這個切入口迅速擴張,以“五洲”“現代女子醫院”為主的婦科醫院,開了一家又一家。

  林志忠則把最難啃的眼科、內科攻下陣,“博愛”“曙光”“遠大心胸”相繼打響名頭。

  “莆田系”合力,控制了全國八成的民營醫院。2013年時,莆田市常年在外從事醫療行業的人員就已超過6萬人,年營業額2600多億元,超過了西部某些省份一年的GDP。

  九、

  然而,無論創造再多的財富,都無法告慰那些在“莆田系”醫院中逝去的生命。

  2014年7月,新東方一名女員工入住“莆田系”旗下的雲南瑪利亞醫院,分娩時意外死亡。隨後,新東方董事長俞敏洪發微博炮轟,事件引發網民對民營醫院黑幕的聲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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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醫院背後的“詹氏”被媒體尋根溯源揪了出來,成為眾矢之的。

  作為“莆田系”醫院主要網絡推廣平台,百度官方也明確表態:不會動搖“高門檻、嚴審核”決心,將加大整治以“莆田系”為代表的違規醫療推廣。

  2016年4月,陝西大學生魏則西,因通過百度廣告找到北京武警總隊第二醫院,在花費20多萬醫療費後,被告知該療法在美國早已宣布無效,病情耽誤,腫瘤擴散,在咸陽家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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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北京武警總隊第二醫院“腫瘤生物中心”,是康新公司通過承包科室的方式成立的。而康新公司,正是“莆田系”陳金秀家族的產業。

  輿論之下,“莆田系”原罪深重,百度和武警二院也成了“幫凶”,遭到全網討伐。

  2019年7月,大連一名32歲女子在隆胸時心跳驟停,不幸去世。

  實施“奪命隆胸手術”的正是醫美時尚連鎖品牌“Yestar藝星”旗下整形醫院,又是一家“莆田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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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宣傳自己是“大連唯一一家衛生局批準的具有醫療美容專科醫院資質”的整容機構,早在幾年前就已犯下多重違法行為,包括“虛假宣傳”“不正當有獎銷售”“不正當競爭行為”,更因商用明星照片,牽涉了77宗肖像侵權和名譽糾紛案。

  這些畸形的商業操作背後,沾滿無數人的鮮血和淚水,改變了醫者仁心的初衷。

  把治病救人的醫療保障機構,改造成了道德泯滅的賺錢機器,“病人進去,死人出來。富人進去,窮人出來”,失去民心是遲早的事。

  十、

  名聲臭了,但是“莆田系”還在。

  只是在後續的商業操作中,他們不再那麼高調,竭力想要去掉身上“莆田系”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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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有一批新生代的莆田人,繼承衣缽,正在謀求“突圍”之道。這批社交活躍的新一代,建立多個社交群交流想法。

  有人提出一個挑戰性的難題:如果醫療事故死了人怎麼處理?

  在“搞定衛生部門、搞定媒體、用錢砸平安”等泛泛而談的方案中,有一個方案被一致認可:

  1、人死了屍體一定不能留在醫院,能回家的一定要讓他回家,不能回家的也要讓他到殯儀館去,由醫生去說,這個時機大概1~2小時,趁家屬根本沒反應過來時搞定。

  2、醫生跟病人家屬解釋後,要讓家屬簽字是自動要求出院或回家的。

  3、以上搞定後就可以感情公關了,死人這種事千萬不要想壞事變好,這種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才能保證醫院正常營業下去。

  4、以上幾事最好在一天之內搞定。

  由此看來,原罪也是可以遺傳的。“莆田系”新一代處理醫療事故的手法,堪稱老練,只是唯獨少了一樣東西——人性。

  80年代至今,“莆田系”從無到有四十年,由開始的散兵游醫到現在的醫療帝國,積累了巨量財富的同時,也留下了難以洗刷的污名。

  而“莆田系”的“祖師爺”陳德良,今年已7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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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之前,陳德良因視力不好駕車撞死了人,被判刑,但因年老監外執行,每周四須去鎮政府報到一次。

  據說他現在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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