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醫是否科學的幾點思考 （一）

　　卓亦

　　一

　　中醫是不是科學，就中醫本身來講，並不是一個問題。在歷史的長河中，中
醫幾乎從來就沒有宣稱過自己是科學，這應當是中醫的本來面目（科學這個概念
不屬於傳統醫學的，在各國都一樣）。只是到了最近幾十年，有人為了拯救中醫，
扶持中醫，才貿然斷言中醫就是科學。講話的人和他的擁躉者們，至今都沒有拿
出任何真憑實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而中醫也並未因這些言論就變得真正科學起
來，所以才有了中醫是偽科學的說法。什麼是偽科學？不是科學的東西被一些人
有意或無意說成是科學，裝扮成科學，這就是偽科學的含意。

　　其實，中醫究竟科學不科學，不是某個人說了算，也不是哪個機構可以認證。
資深院士也好，政要偉人也好，他們的言論只能表明他們的觀點和認識，絲毫說
明不了中醫的科學性。開個幾百人的大會，發一些宣言文件，或者由各地教授自
願輪番圍攻，幾家媒體炒作助威，就能解決實質問題？若真想證明中醫的科學性，
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起作用的做法，就是當一個老實人，切切實實搞一點研究，
把系統的科研成果奉獻在世人面前，讓眾人來挑剔檢驗。不過，這對於許多中醫
界人士太難了，“難於上青天”，今人後人都辦不到。誰能證明陰陽五行理論、
天人感應理論、虛濕燥熱理論、以形補形理論、經絡理論，是真正的科學理論？
假如真有這樣的“神人”，科學界一定要為他的貢獻，申請和頒發“超諾貝爾生
理科學大獎”。

　　二 

　　眾所周知，對於中醫的置疑和批評，並非始自今日。早在一百多年前，許多
有識之士，首先是那些接觸過現代醫學的知識分子，就對中醫提出了與傳統不同
的看法。孫中山、魯迅、郭沫若都是不相信中醫的。據說解放初，衛生部曾有部
級官員（我推測應當是一位有相當醫療衛生知識和科學素養的老革命）被一些中
醫界人士反對，而免了職。現在方舟子、張功耀重新把中醫問題提了出來，應該
說這只是過去遺留問題的繼續與深化。某些人士出於各自不同目的，把矛頭對準
方張二人，以為是他們在給中醫添亂，這絕對是錯誤的。就算迫於各方壓力或者
別的什麼原因，假如方先生關了網站，張教授也偃旗息鼓了，我敢預言，幾十年
後，幾百年後，同樣的問題還會冒出來。時代在進步，科學在逐漸普及，拒絕中
醫理論的人會越來越多，這裡面也包括許多學過和正在學習中醫的大學生。

　　話說回來，我雖然對遲早廢除中醫理論深信不疑，但情形不容樂觀：反對廢
醫驗藥的勢力還很強大，篤信中醫理論的人在全國各地大有人在。原因一點不令
人奇怪：某些中醫人士要千方百計維護自己的利益，而部分群眾只能說科學素養
太差。2003年度全國公眾科學素養調查，公眾基本具備科學素養的比例僅為
1.98% ，2006年有的省份這一比例低到1%。越是落後的地方，具備科學素養人口
比例越低的地方，相信中醫的人就越多，反之，則大不一樣。

　　三

　　說中醫不科學並不等於完全否認中藥的療效，這一點必須澄清。實事求是地
說，中藥對治療某些疾病還是有一定效果的，但中藥的療效主要是建立在歷代的
經驗基礎之上，而不是在錯誤理論指導下取得的。

　　以本人為例。小時候，我患過蕁麻疹，挺厲害的，母親要我找中醫治療。老
中醫告述我，體內有毒，才會發病，而且這種毒藏在體內，要發出來才好。治療
過程特別痛苦，疹子越發越多。這次就診，雖未徹底治癒，但以後發病時，症狀
已大大減輕，說實話，我還是心存感激的。不過，我自小就是一個勤於思考的人，
在許多問題上不願人云亦云，隨聲附和。老中醫說我體內有毒，那麼是哪一類毒，
能不能觀察得到？這類毒有什麼特徵，與其它毒有什麼區別？怎樣認識這種毒的
致病機理？藥罐里煨煎的十幾味中藥療效是如何發揮的？為什麼這種藏在體內的
毒，非要發出來才可以治癒？隨着年齡與知識的增長，我漸漸明白了無論哪位中
醫人士，也無論哪本中醫專著能夠把上邊的問題正面回答清楚，給出使人信服的
解釋。所以說什麼中醫博大精深，是完全沒有依據的。

　　我十來歲時還患過猩紅熱，十分慶幸的是，當時發病急，母親領我去看的是
西醫。在確診以後，用上青黴素，病情很快就好轉了。可是，十餘年前，另一位
11歲正在上小學的小姑娘，同樣的病就遠沒有我那麼幸運，家長領她去看中醫，
住進的絕對是大城市的正規中醫院，但小姑娘再也沒有機會從醫院走出來。我聽
說這個不幸的消息後，只有握腕長嘆：猩紅熱是現代醫學完全能夠治好的疾病！

　　我與中醫還有另外一次耐人尋味的交道。一個秋天，我的小孩才兩歲的時候
有些輕微的咳嗽，一周后擔心轉成肺炎開始給她治療。最初找的是西醫，先後兩
位兒科大夫，開的處方都是青黴素，注射後沒有效果。在親屬的一再勸說下，我
決定改看中醫試試。好不容易掛上了本地三甲醫院兒科專家某小兒的號。這位以
用藥陡著名、被當地一家報刊大吹過一番的大夫，在聽了我帶小孩的就診經過後，
說了一句在我看來頗耐人尋味的話：“中國人還是要吃中藥”。如果不是在就診
場所，我當時就會和他討論開的。按照他的邏輯，中國人就應該穿唐裝、聽京戲、
坐轎子或馬車、握毛筆，絕對不該穿西服打領帶、看電視、坐汽車、用鋼筆。在
服用他的藥後，孩子作嘔厲害，病情絲毫不見好轉。後來我乾脆到省醫院，先後
掛了兩個中醫專家的號。一個專家先要清上面的熱，在無效後，另一個專家辯證
施治清下面的熱，但同樣沒有實際效果。我小孩就因這點小病從夏末到冬初足足
折騰了三個月，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回到西醫。這次掛的是70多歲老兒科主任的號，
令人意外的是他開出的方子不是西藥，而是極為普通的中藥，我好像在那本農村
醫生手冊上見過。他告訴我先吃三服，未好再煎三服，診斷過程沒有用過一句中
醫的玄學理論。果然，吃第4服的時候，孩子的咳嗽就痊癒了。事後，我進行了
反思。前兩位西醫大夫，醫術有待提高，濫用抗生素治療病毒感冒引起的咳嗽。
三位中醫專家為什麼治不好病，我不好主觀評價他們，我只是下意識地覺得中醫
醫學本身可能存在什麼問題。最終治好疾病的，是由西醫開出的普通中藥，是無
數人次應用過的、完全脫離中醫理論的驗方。那三位中醫專家為什麼開不出來這
個普通的方子？是礙於身份，還是受某種意念的影響，我不敢亂加猜測。

　　所以，我可以光明磊落地說，許多人批評中醫，並非天生對中醫懷有敵意，
他們要達到什麼目的，完全用得上“誠心可鑑”這個詞，沒有誰想利用中醫的問
題來出一下風頭。中醫界本身就亂象叢生，“廢醫驗藥”是中醫走向現代化的唯
一選擇。目前有人以為，搞一兩個能治療重大疾病的中藥出來就能拯救中醫理論
和醫術，這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並不反對這種開發研究，只不過，需要提出一
個問題，新藥是純粹以中醫理論為指導研製的，還是按現代醫學的原理方法研製
的？如果是後者，猶如青蒿素的研製成功一樣，絕不意味着中醫理論和醫術的勝
利，恰恰相反，它向人們傳達的信息依然是對中藥進行廢醫驗藥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