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少校與日軍坦克同歸於盡 

作者|胡博，網易歷史頻道專欄作者，民國軍事史學者，著有《哀將》，《抗戰陣亡將領錄》，《中緬印戰區盟軍將帥圖志》，《太原保衛戰》等。本文為網易歷史頻道獨家稿件，轉載請註明出處。

“碧血丹心”、“國族增光”，這是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和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在1932年為一名抗戰陣亡軍官分別所寫的題詞。林、蔣為一名陣亡的上將或者中將題詞，這在抗戰期間是十分正常的，但奇就奇在，林、蔣的這一回題詞，只是為了一名級別較低的少校。更讓人驚奇的是，不僅林、蔣題了詞，軍政部長何應欽、監察院長于右任、陸軍大學校長楊傑、中央軍校教育長張治中、訓練總監李濟深、省政府主席劉峙、顧祝同、魯滌平、夏斗寅、張難先、陳銘樞、邵力子、市長吳鐵城、部長陳立夫、宋子文、次長陳儀、俞飛鵬、高級將領陳誠、錢大鈞、徐庭瑤、蔣鼎文，以及督辦、廳長、署長、司令、師長、處長、主任、縣長等77人也為此人題詞。

蔣介石題詞

這位少校究竟有何過人之處，竟能在身故後讓如此眾多的民國軍政要員為他題詞呢？或許正是因為他的英勇行為——捨身炸坦克而感動了諸人！

這一切，我們還是從頭說起吧。

一、“混”的較差的黃埔四期生

說起黃埔軍校第四期的畢業生，大名鼎鼎者眾多，著名者如林彪、張靈甫、胡璉等。本文的主角名叫湯皋，他雖然也畢業於黃埔四期，但卻是同期同學中發展較慢的一員。

1930的湯皋

湯皋，原名湯東川，字虞卿，號若鏡，1903年出生於浙江省天台縣南山下湯村。湯皋“少穎異，有大志，讀書過目成誦，資稟過人”。“五四運動”時，正在天台中學就讀的湯皋受時潮影響，暗下從軍救國的決心。

1926年1月，湯皋考入黃埔軍校第四期習步科。10月畢業後奉命潛入上海，從事秘密工作。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湯皋頻繁活動於上海、杭州、紹興，搜集軍閥情報，適時策動反正，可謂歷經艱險。

上海光復後，湯皋被直接任命為由軍閥部隊改編而來的第19軍炮兵營上尉指導員。不料第19軍很快遭到孫傳芳部的圍攻，損失慘重，並在1927年3月縮編為獨立第15師，兩個月後又改稱第19師，湯皋在此期間仍然擔任該師炮兵營的上尉指導員。但好景不長，第19師在經過寧漢分裂和合流後，內部動盪不斷，終在10月被裁撤，湯皋也因此成為了無職軍官。

1928年1月，湯皋考入黃埔軍校軍官團。軍官團雖名為團，但總共也就18名同學，他們都是因部隊被裁而失業的黃埔學生。在經過一年的學習後，湯皋被派到浙江省保安隊任中尉排長。由上尉降為中尉，雖然有了差使，但湯皋並不滿意。為了能有更好的發展，湯皋於1929年6月又考入軍校教育連深造。

在經過四個月的再學習後，湯皋因成績優秀被分配到軍校教導團任中尉排長。1930年4月教導團擴編為教導第1師，一年後又改編為國民政府警衛第1師，湯皋在這一系列部隊的擴編和改編中，先任上尉連長，再升少校營附。1932年1月，警衛第1師改稱第87師，湯皋改任該師步兵第261旅第521團第1營少校營附。

在1932年的黃埔四期畢業生中，發展好的已經當到了上校團長，差一點也是少校營長。從這方面來看，還僅僅是一名營附的湯皋，真是“混”比較差了。

二、淞滬喋血，捨身炸坦克

警衛第1師改稱第87師後，淞滬抗戰爆發。位於上海的第19路軍奮起抗擊日本軍隊的侵略，但因日軍兵力不斷增加，戰況越來越對中國軍隊不利。在此情況下，湯皋所在的第87師奉命開赴上海參戰。

軍人的職責本就為了保家衛國。聽聞自己能夠上陣殺敵，已經陷入內戰旋渦多年的湯皋顯的異常高興。為了作出軍人表率，他對部屬深明大義誓言抗戰到底。與此同時，他還書寫遺書一封，寄給了胞兄和新婚不到一年且已有身孕的妻子。

“國難臨頭，時局倥惚，滬上軍民群情激憤。我軍駐地更在日寇虎視之下。弟身為軍人，何可坐視？日來全軍將士正忱戈待旦，誓與國土共存亡。人在國在，弟在陣地在！與其坐視苟活錦歸，無如馬革裹屍以還。為保我國土，雖一草一木亦不許寇讎蹂躪，況為國捐軀乃軍人之天職，弟雖死亦在所不辭也！唯弟媳分娩在即，胎兒性別未卜，若弟不幸身亡，望大哥、嫂念手足之情，將所遺孤視為骨肉，撫養其成人，以成我輩未竟之大業，則弟死亦無憾於九泉之下矣！”遺書的內容言之真切，志之決死，可見一斑。

1932年2月22日，湯皋隨第1營營長唐德馳援友軍第88師據守的廟行陣地。從這一天開始，湯皋協助營長督率所部頑強抗擊日軍達六晝夜，其中以26日的戰鬥最為激烈。在這一天，日軍對第87師正面的麥家宅和金家塘一線陣地發起連續兩個小時轟炸，隨後以步兵進攻，成功攻占麥家宅東側和金家塘東側第一線陣地。湯皋在這次戰鬥中率領一個連死守陣地，成功堅持到援軍從側翼包抄日軍後方，將日軍擊退。

淞滬戰場上的湯皋

日軍為了打破僵局，於3月1日上午6時30分調集大量飛機火炮對中國軍隊據守的瀏河防線發起為時三個小時的猛烈轟炸。守軍一線官兵都非常清楚，只要轟炸一停，日軍步兵必將發起新一輪的猛烈進攻。在此情況下，湯皋奉營長唐德的命令進入右翼所屬的第3連陣地承擔起指揮責任。

讓守軍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日軍投入了大量的坦克和裝甲車作為先頭攻擊部隊。在坦克火力的壓制下，守軍傷亡慘重且幾無還手之力。為摧毀日軍坦克並予以還擊，一線各部紛紛組織敢死隊衝出陣地，用各種方法去摧毀坦克。

湯皋所指揮的第3連也是如此，但在日軍後續步兵的掩護下，出擊的士兵雖然完成炸毀坦克的任務，但卻都沒能成功返回。日軍仍然完好的坦克繼續在推進，而第3連此時只剩下7、8名士兵仍有戰力，軍官則非死即傷。在此情況下，看到已有懼意的士兵，湯皋奮然躍起，親自帶着炸藥沖向離陣地最近的一輛日軍坦克。

在陣地內士兵火力的掩護下，湯皋成功抵近日軍坦克，並用炸藥破壞其履帶，但他自己也在爆炸中以身殉職……

3月1日這天的阻擊一直持續到下午5時，日軍在損失了18輛輕型坦克和若干裝甲車後被迫後退整理。而中國軍隊則在這一天的激戰中，付出了千餘傷亡，其中有如湯皋這樣的英勇壯舉更是層出不窮。

由於信息不暢，加上日軍在3月3日成功突破中國軍隊防線等原因，湯皋一開始的死因被認為是遭到日軍轟炸而“粉骨碎身”，直到第3連倖存士兵返回後方報告時才得知真相。或許正是湯皋以身作則的壯烈之舉，使得當時社會各界都對其給予好評和緬懷，進而使蔣介石、林森等軍政要員紛紛提筆致詞給予哀悼紀念。

湯皋陣亡後被晉級中校撫恤，但因屍骨不存，只能設立衣冠冢安放於廣州市淞滬抗日烈士墓。1985年11月，湯皋被追認為革命烈士。最後，讓我們以宋子文敬題的“虞卿烈士像讚”來結束這個故事吧。

“嶽嶽湯君萬夫之雄，揮戈抗日吐氣成虹，身殲志決賚恨長終，風雲慘澹鑒此孤忠”。

主要參考資料：

陸軍第五軍淞滬抗戰紀要

國民革命軍第五軍淞滬抗日畫史

湯皋烈士表忠錄

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作戰記

革命人物誌

天台縣誌

十九路軍抗日血戰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