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經常有朋友爭論基督教中“神造人”的教義。他們的關注點幾乎總是“神造人”是否違反了進化論。不信神的說神造人違反科學，所以基督教錯了；信神的人則攻擊進化論，認為進化論不是真科學。我覺得他們的焦點放錯了地方，忽視了“神造人”的一個重要意義。

《聖經》說，“神照着自己的形像造人”、“神用地上的塵土造人，將生氣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靈的活人”。《聖經》又說，“神是精神”、 “從來沒有人看見神”。綜合這些表述，神造人的意思是，神按照自己的精神造了人的精神。人心中都有的一個根本問題，“為什麼要信神”。這個問題簡單明了，但是回答起來卻並不容易。“神造人”的教義可以幫助人回答這個問題。神造人就像父母生孩子。神是人在天上的父。神的國就是人的精神故鄉。所以人信神，就是心靈回家。

朋友們的問題

很多朋友問過我為什麼要信神。一般來說，回答任何一個“為什麼”的問題，只可能有兩類答案。第一類是陳述表面事實型，第二類是挖掘思想根源型。比如A問B，“你和C為什麼成為朋友？” 第一類回答可以是，“我們曾同上一門課，我先和他打召喚，他友好地回應說‘你好’，於是我們就開始熟悉起來了”。這個解答描述了二人成為朋友的具體步驟和過程。第二類回答的一個例子是，“我們都喜歡打橋牌”。實際上，這是省略版三段論。其中的大原則，在三段論里也叫“大前提”，是“我願意和喜歡打橋牌的人交朋友”；具體條件，也就是三段論里的“小前提”，是“C喜歡打橋牌”；而結論就是“我和C成了朋友”。

絕大多數還沒有信神的朋友詢問基督徒，“為什麼要信神”，其實希望得到第二類挖掘思想根源型的答案。比如我聽到過的具體問題包括，“你過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信了宗教？”、 “信神有什麼好處？”、“耶穌到底能為你做什麼？”、“信神有什麼用？”等等。大多數提問人沒有深想過，所以他們的表達方式經常不準確，但是我可以察覺到他們真正的問題。他們想知道，我信神後是否得到了具體的好處？比如神能保佑我健康不生病、讓我事業發達、融入美國主流社會，等等嗎？他們假設我信神是某個三段論的結果，他們想知道這個三段論中的大原則或大前提，也就是我信神背後更深的思想根源。

信仰，從來沒有其他理由

非教徒想知道，“為什麼要信神”，非常自然和正當。但是他們沒有看清一個關鍵點。神是信仰。信仰是一個人思想中最基本的大原則，是所有其他思想的基礎。所以，信神不可能基於其他更大的原則。在信徒的心裡不應該存在比信神更深的原則。如果一個人真的因為其他原因而信神，那麼神就不是他真正的信仰，而那個他“信神的原因”倒可能是。比如在國內上學時，我們都聽過老共產黨員解釋自己為什麼信仰共產主義。常有人說，“解放前我很窮，發現入黨就可以有飯吃，所以我就信仰共產主義了”。這樣的人把對共產主義的信仰建立在“有飯吃”的基礎上，就說明共產主義並不是他思想的最根本基礎，當然也就不是他的信仰了。他最根本的追求是“吃飽飯”，所以他的信仰其實是功利主義，就是要滿足自己的身體需求、感官享受、和其他物質欲望。也正因為中國的絕大多數共產黨員們並不真信仰共產主義，而是信仰功利主義，所以當年鄧小平實質性拋棄共產主義、實行以擴大私有制為核心的改革開放時，以及目前中國拋棄鄧小平思想、大力推行國家資本主義時，社會上的阻力才這麼小。實際上，中國共產黨早就遠離了共產主義信仰。

任何真信神的人，都沒有第二類“思想根源”型原因，而只有第一類陳述過程型的解釋。比如摩西在何烈山上第一次遇到神、聖保羅在耶路撒冷城外見到神等，《聖經》裡都只給出詳細的過程而已。很多人講到，自己在信神之前有過冥思、頓悟、受神招等經歷。這些都屬於信神的過程，而不是更深層的思想根源。我自己的經驗也類似。在六四後，我在心裡聽到神的聲音。雖然當時我不知神、之前也從沒有聽過任何人講解神是什麼，但是在那個時刻我意識到，我要跟隨代表真理、正義的神，而不是任何人、人的團體、或自己的利益考慮等。神在召喚我。我覺得只有跟隨這個陌生的召喚，我才可以繼續尊重自己、與自己和平相處，即使我會因此在社會上倒霉；如果不跟隨它，我覺得自己將長久地內心煎熬、憎惡自己。於是我就跟隨了它。這個決定背後並沒有其他更深的考慮。相反，我後來人生的其他重要選擇都是基於這個決定。

記得在認識神之前，我一直在思想里苦苦探尋，卻不知道自己要尋找什麼，所以經常心神不寧。認識神以後，我就感覺篤定了，覺得找到了精神歸宿。神成了我心靈的起點和終點。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才系統地讀《聖經》，思考其中各個教義的意義。根據自己的心路歷程，我覺得“神造人”最重要的含義就是，神是人的精神之父；人可以理解神，因為孩子可以理解父母；人的精神有源頭、有故鄉，就是神的國；人皈依神理所當然，因為神的國本來就是人的心靈之家；人信神就如同回家見父母；信神後人就會內心和平、釋然，就像小孩子與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人性的二元論

神是信徒的神，也是非信徒的神。還沒有信神的人有權問，“如果神是主宰、掌控一切，為什麼他讓我和周圍的人都不懂他？”、“我現在不信神，我還有希望找到神嗎？” 基督教的回答是，你現在不懂神，你也是神造的。你不信神，因為神出於愛給了人自主意志。你或你的先人在過去受到了不良思想的誘惑，比如懶惰、貪婪等，做了錯誤的選擇，遠離了神。《聖經》中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的故事，就是所有不信神的人或民族背離神的過程的縮影。亞伯拉罕、摩西、保羅等和整個猶太民族都是亞當和夏娃的後人，都在遠離神之後又重新找到神。同理，你和你的家族或民族也可以重新找到神。無論你現在對神多麼無知，神都還是你心靈的最終歸宿。神造人，代表人的精神來自神，曾完完全全屬於神。所以人永遠有希望回歸到神的國。要把這個希望變成現實，你應該自省、懺悔，發現自己在什麼事情上偏離了神，然後糾正自己。

從不信神到信神，人要做什麼改變呢？《聖經 羅馬書》中講到，“順着肉體的人，思想屬肉體的事；順着聖靈的人，思想屬聖靈的事”，聖靈就是神。基督教認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兩套思想，它們在不斷爭奪。其一是神，其二是“肉體”。這裡的“肉體”就是“人的動物性”，是廣義的，包括所有功利慾望。所謂人皈依神，就是人接受神作為自己的精神主宰，在心中把神置於功利慾望之上。基督教也承認，皈依神之後，人在現實中還會時不時地偏離神，所以信徒們要時刻警惕，經常自省、懺悔，然後糾正自己，重回到神指引的路上。而非基督徒們還沒有承認神是自己的主宰。他們理所當然地讓功利心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為。這些人可能想法精細複雜，甚至上升到了功利主義的程度，但是本質都一樣。他們的那些欲望，比如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攢錢、提干、出國、性吸引等，究其根源，都來自肉體，屬於人的動物性。他們可能比動物更聰明，但並沒有本質區別。

人與動物的區別

基督教認為，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不是人的想法更多、更複雜，而是人有能力認知和跟從神。動物不可能理解代表真理、正義、和愛的神，只有人可以。這才是人最寶貴、最獨特的地方。我們讀書時被灌輸的馬克思主義唯物論認為，人能夠製造工具，是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這個論點似是而非，可能並不符合事實，但是也沒有什麼人認真驗證過。退一步講，就算它符合現實，這樣的學說也只是從外在功能的角度看人，沒有看到人心的根本。基督教看人，最看重他的自我意志，而把他的物理性，包括身體和技能，看成次要。而唯物主義強調人的物理性，把他的自我意志看成是他的物理性的衍生品。在人與動物之間，基督教認為人獨特，因為只有人是神按自己的樣子造的，動物不是。而唯物主義認為，人就是一種動物，只是比其他動物更聰明能幹。

唯物主義思想家們，比如德國的馬克思，犯了最根本的錯誤，就是不接受神是自己精神的主宰。他們從這樣的角度看人就自然覺得，人認知和跟從神的能力根本不重要，甚至是愚昧的、不算是一種能力。他們抹殺了人與神的特殊關係，也就抹殺了人最核心的特徵。於是在他們的思想里，人與動物就沒有根本區別了。這些理論家們的思想基礎錯了，但是他們確實很聰明、有預見性。在一百多年後的中國，那些一輩子受唯物主義灌輸的人，經常完全不知神，雖然有豐富的社會經驗，智商也足夠高，但是經過半生後，他們由衷地發現，自己和身邊的其他人，確實與動物沒有什麼根本區別。他們人生的最高目標就是追求“過得舒服”，判斷政治制度的最高標準就是經濟發展與生活水平的提高，他們認為愛情就是性慾的延伸、愛情的根源就是荷爾蒙，友誼的目的就是為了有利於雙方在社會上的發展，等等。是的，人不知神、不信神，就降格成了動物。不崇尚神的人類社會，只可能是動物莊園。

神造人與進化論永遠不矛盾

神是精神，“神造人”是指神按自己的精神造了人的精神。至於人的肉體，《聖經》說來自“地上的塵土”，也就是物質世界或自然界。《聖經 羅馬書》中講到，人頭腦里有兩部分思想。那些基於肉體的感覺和想法，即使再精細複雜，本質上還是屬於肉體的。只有人心中對神的認知和跟從，才源於神的形象。所以我從不覺得神造人與進化論矛盾。進化論只研究人的肉體和基於肉體的感覺和思想，並不涉及人心中屬神的那部分。而這屬神的部分才是“神造人”的關鍵點。因為討論的對象不同，所以神造人與進化論如同行駛在不同軌道上的兩列火車，不會撞車。

羅馬教皇方濟各於2014年在梵蒂岡教宗科學院發表演說時說，“生物進化論本質上與神造萬物並不矛盾”。我很同意和支持教皇的說法，因為現代科學和基督教在本質上是統一的。《聖經》說，“自從造天地以來，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雖是眼不能見，但借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曉得，叫人無可推諉”。意思就是，真實的世界是神造的，凡真實的都來自神、並體現神意，所以不可能違反神。在十六、十七世紀，西歐的一些基督教修士們為了更好地理解神，在教廷的鼓勵和支持下，利用最新技術研究天文和人體等自然現象，促成了現代科學的誕生。現代科學繼承了基督教的精神，視真實為基本原則。只有當科學家違反了這個原則的時候，他們的結論才可能與神衝突。遵照這個原則而獲得的科學結論，永遠不會與神矛盾。進化論已經有百餘年歷史，經過了嚴肅的推敲和驗證，所以它的主要結論不會與基督教衝突。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四日於美國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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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資料

NBC News, 2014/10/28 Pope Francis: Evolution and Big Bang Theory Are Real,   https://www.nbcnews.com/news/world/pope-francis-evolution-big-bang-theory-are-real-n235696

駱遠志，2018/9/18，為什麼現代科學誕生在西歐、不在中國？https://lyz.com/modern-sc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