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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宋史 (四十一)
送交者: ZTer 2008年05月08日08:54:0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據考證,中國的老百姓是歷史上最好管理、最服駕馭、最沒有怨言,只要有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造反的一群人。

  宋朝時的四川人,就是其中的典型。

  傳說中,宋朝的子民們富足、安定甚至悠閒,可這與四川人無關。趙匡胤平蜀之後,把後蜀國庫,以及民間的寶貨、錢幣、布帛、糧食等等物資,全都運進了開封城。這為宋朝統一全國,甚至向契丹進攻,都做出了特出的貢獻,完全舉足輕重。說得有些誇張?更誇張的是,趙匡胤這樣搶劫後蜀人的東西,所用的時間是多少。

  前後不間斷,一共是10多年!

  10多年的歲月里,後蜀人被殘酷地剝削,“天府之國”,唐末動亂、五代動亂,幾乎沒受影響,太富足了,你不出血誰出血?這就像後來的清朝,江南最富,可江南的人民也最苦,沒完沒了的稅收,把最後的一點血汗也榨乾。

  何況,在這時的四川,還有一項在中國歷代都極力避免,可都躲不過去的亡國之禍在劇烈蔓延――兼併,土地的兼併。

  中國是農業大國,土地,是最根本的生命保障。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必須得有一塊土地,然後才能談到生存。於是兼併就變成了最大的瘟疫,道理很簡單,皇帝與國家是最大的地主,可他下面的各級地主們,用各種手段把小農民們的土地都劃到了自己的名下,變成超大的“主戶”。再用各種名目,比如說考上了進士不交稅,或者把各種稅務攤派到底下的“客戶”(失去土地,還得生存,就得去種主戶們的地)身上,這樣一來,國家收的銳越來越少,老百姓們越來越窮,直到兩方面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那好吧,人民會起義,而國家無力鎮壓,就此改朝換代。

  宋太宗淳化三年,公元992年的冬天,快過年時,四川就到達了這個臨界點。

  說一下當時兼併的程度――眉州,主客戶比例是各50%;嘉州,比例是客戶占80%;閬州,是65%;普州,比例是90%;昌州,90%……

  這樣的比例,得有多少人倫落到一貧如洗的地步,而且那些主戶們,對客戶“使之如奴隸”,並且“相承數世”。好好的平民,成了地主們家養的奴才,世世代代都是奴隸了!

  而且這還不算官府方面。在宋朝君臣們的心裡,這片土地是既有錢,而且還特別的危險。他們一直都記得,當初平後蜀時打孟昶是多簡單,可平暴亂有多費勁。於是,從最開始就派來了最強有力的知府。

  第一任,竟然是當時的參知政事,副宰相呂餘慶。帶參知政事銜任地方長官,這在宋初僅此一例,而且一任就是3年;

  之後是趙匡胤的早期幕僚劉熙古,接任幹了4年,回開封后立即就升任參知政事,以此表彰在那個鬼地方當官可真是太不容易,太委屈了。

  接下來的幾任也都差不多,不是開封府里久經考驗的同志,就是皇帝的親信。這些人齊心協力,把四川人的生活變成了地獄。

  比如當時的一個四川平民,他的生活一般來說是這樣的。先是祖先們給他留下來一塊或大或小的地。可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得看病,或者發個水着個火什麼的來點天災,又或者得罪了哪個官差,攤派的稅務大了些,就得要現錢,於是只能借貸,或者直接賣地,結果就是成了客戶。

  從此一件小事改變整個家族的命運,他和他的子孫們變都成了奴隸。主戶家的地得去種,主戶家隨時會有命令得去辦,官府的各種徭役租調也得由他去出工,而且要小心,除了宋朝的國稅(二稅制,夏稅和秋稅,以後細談)之外,還全盤繼承五代後蜀時期的各種苛捐雜稅,如頭子錢、牛皮錢、脂粉錢等等,這些主戶們能逃就逃,逃不過的,就都推給客戶們身上。這些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出現的雜稅,足以讓這個客戶的債永遠還不清,作為遺產利滾利地一直往下傳……

  這還只是指那些有地種的客戶們的生活,四川山地很多,那些沒地種,靠種茶、賣茶為生的川人,就要加倍的悲慘。因為宋朝的君臣們實在具有商業頭腦,他們把酒、鹽、茶等生活必備日用品的銷售權完全收歸國有。在四川,這個機構就叫做“博買務”。

  就是這個博買務,把當時四川永康軍青城縣(今四川灌縣東南),一個叫王小波的人的生活徹底毀了。青城是山地,王小波的家連一棵茶樹都沒有,是當地貧農中的貧農,唯一的生活來源就是賣茶。可是天知道,得用什麼辦法才能讓他競爭得過國家。於是中國農民造反的唯一一個先決條件終於成熟。

  連口飯吃都沒有了!

  王小波天生是個帶頭人,他把所有的苦難和希望都凝聚成了一句話,一針見血地說出了當時人們最盼望的一件事――“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

  所有的茶農、茶販都蜂擁而起,馬上就要餓死的人沒有恐懼,15天之內他們就聚眾數萬人,當月就攻下了青城縣城。轉過年來,宋淳化四年的二月,起義軍不斷壯大,王小波率眾攻破了眉州彭山縣(今四川彭山),並殺死縣令齊元振。而且天從人願,這一年的四川發生了旱災,走投無路的客戶們從四面八方向王小波的身邊匯聚,起義就像天譴一樣在四川大地上曼延開來。

  但是,能相信嗎?直到這一年的年底,宋朝的皇帝趙光義都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他和他的大臣們每天都很忙,尤其是那些傳說中古之聖賢一樣的臣子們,他們傳奇一樣的故事一個接一個,都在爭相表現自己的智慧和膽略,來爭一下在早朝站班時,誰能和皇帝挨得更近些。

從狀元宰相呂蒙正說起。他被罷免之後,接任他的是之前被他接任的李昉。兩人就是這麼的有緣,不久之後,他們還會再顛倒一次。李昉在宋淳化二年,公元991年的九月,第二度任相。他的副手,是張齊賢。

  這又是一老帶一新的對子,就像趙普帶着呂蒙正,於是強悍聰明的張齊賢也像呂蒙正一樣的沉默了。善良的老人李昉一團和氣,有他在,宋朝的上層建築真的很平穩,可是時間一長,趙光義就很煩。因為他累,干手淨腳的管家婆看着舒坦,可活兒誰去干?

  皇帝自己折騰了兩年,在淳化四年,公元993年的五月,他終於忍不住把兩位逍遙自在的神仙宰相叫來吼了一頓――你們這些人,沒當宰相之前,都說自己是管仲、樂毅(始未進用時,皆以管、樂自許),可當上了宰相,一個個較着勁地比賽誰更能玩沉默(乃競為循默),我白天晚上操勞國事,累得要死,一點空隙都沒有(日夕焦勞,略無寧暇),皇上和臣子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的嗎?(臣主之道,當如是耶?)

  李昉和張齊賢跪倒認錯,兩人明白,好日子到頭兒了。過了一個月,先是張齊賢被罷免,罷相制里說他――“力不逮心,名浮於實。”整個一空心大佬。不過別急,趙普看中的人絕對不會錯,要等好多年之後,張齊賢的腦子裡才會突然間靈光一閃,然後千里之外鄂爾多斯大草原上正處於人生巔峰的李繼遷立即身敗名裂,突然死亡。

  再過3個月,李昉可以回家了。給他的罷相制里客氣了些,完全是對事論事――“歲時屢換,績用闕然。”就是說他,這個歲月啊,一天又一天,可是你的功勞和用處,卻一點也沒有啊!

  可這能怪李昉嗎?其實這完全是皇帝要求他這麼做的。看看當初的拜相制,裡面說――李昉有大學問(學窮緗素,識茂經綸),長時間當大官,而且做過宰相(久服大寮,嘗居台席),要他像以前那樣做事(奉行故事),給外面的臣子做好表率(聿為外廷之表)。

  但既然己經沉默,那麼就不妨沉默到底,李昉什麼也沒說,回家休息。其實,他應該慶幸,也應該認罪。在他的任內,西夏和遼國不去說了,王小波己經成了氣候,起義軍衝出了家鄉青城,隊伍迅速壯大,正在向宋朝在四川境內的軍事首腦之一,西川都巡檢使張玘接近。激戰迫在眉睫,能不能把暴亂壓制在萌芽之中,馬上就見分曉。
  
  但是誰能預先知道這次暴亂的當量單位呢?包括王小波本人在內,他知道自己的成績和命運能優秀到什麼程度嗎?

  不可能。所以當時宋朝的工作重心,還是在重建上層建築,把當家人先選出來。呂蒙正再次登場,這一次他作為首相,並且是獨相,再沒有人能分割他的權力了,也再沒有什麼威望卓著的前輩們在前面擋道。他決心大有作為。

  從上任第一天起,他就獲得了皇帝的尊敬。事情從他上次罷相時說起。當年有一個官,叫張紳,是蔡州的知府。呂蒙正查出他貪髒,動用相權把他罷免了。可是有人給趙光義打小報告,說這事有內幕,呂蒙正在沒考中狀元前,窮得要命,曾經向張紳要錢,張紳給了,可是少了點,呂蒙正就記恨在心,這次是在公報私仇。

  趙光義立即給張紳復官,這一下滿朝皆知,等於是當眾煽了呂蒙正一記耳光。但是呂蒙正的反應出人意料,他不爭辯,不追究,安然自適。就像他默認了。

  日久自明,在呂蒙正再次入相之前,宋朝的考課院(相當於中紀委)查實了張紳的確貪髒,再次把他免職。趙光義很抱歉,兩人相見,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張紳果實犯贓。”

  皇帝低頭了,可呂蒙正卻再次安之若素,連謝恩都沒有。過去了,就算徹底過去,再提一點意思都沒有。他要說,就要在大場合,說大事情。

  兩個月之後的正月十五上元燈節,宋朝普天同慶,皇帝親自設宴,招集大臣們一起觀燈。當天晚上開封城裡金吾不禁,花燈如晝,人流如潮,趙光義在高處設台,眼前這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讓他大為感慨。他說――你們知道嗎?世界上的事,真的是否極泰來。想當初,後晉、後漢的年代裡,生靈凋喪貽盡。到了後周,這座開封城還曾經被洗劫,在那時,誰還能再想到會有今天的太平日子呢?到我治理天下,我仔細處理天下政務,體念上天好生之德,才有今天的繁華局面。可見結束戰亂,重整乾坤,完全在人。

  這個人是誰呢?當然就是他自己。

  在場大臣臣正要集體歌頌一下,呂蒙正突然站了起來,他離開座位,當着全體官員的面對皇帝說――這是您的都城,所以才這樣繁華。臣曾經親眼所見,都城之外幾里的地方,就有饑寒而死的黎民百姓。臣願陛下看到近處,但更要看到遠方,這樣才是蒼生之幸。

  趙光義臉色大變,一言不發。呂蒙正神態自若,走回座位,繼續吃喝觀燈。

  古之名臣不過如此。呂蒙正再次復相,他真的想做一些實事。並且他的前任李昉就是因為不作為才丟的官,那麼他積極一些,是不是正迎合了當時的趨勢呢?很可惜,不是的,身處局中,就算再聰明的才子,也有看不破的地方。

  回望趙光義此前所有宰相的任期,就會發現一個問題。時間最長的是最初的三位宰相,薛居正、沈倫、盧多遜。分別是5年、6年、6年。從他們之後,趙普兩次入相,都是2年;李昉兩次入相,一次4年,一次2年;其他的如呂蒙正第一次,獨相時僅1年;整體趁勢是越來越短,並且罷免之後,轉眼就又恢復。

  這樣的折騰,為的是什麼呢?只有一個解釋,皇帝不希望宰相有自己的班底,有過高的威望,那樣皇權就會被分割。所以努力工作的不見得有賞,悠遊閒散的不見得被罰,而且結果都是一樣。

  鐵打的中書省,流水的宰相。

  可嘆呂蒙正聰明一世,卻看不透這一點,他現在的強勢,僅僅是給他以後的失敗帶來了伏筆。就算他說得再對又怎樣,都城之外數里,饑寒遍地。西南方千萬里之外,動亂更加驟然升級,已經不可控制了。
  
當天深夜,大宋太宗皇帝趙光義慢慢走回了漆黑的深宮內院,在他背後,是已經散盡了絢爛煙花的漆黑夜空。他的心屈辱又悲涼。

  能夠想像嗎,他自己親手提拔的,堪稱第一親信的臣子,都能在大廳廣眾之下讓他這樣難堪。國勢真的頹唐了,人心,也可想而知!

  叛亂、饑寒,這些難道他會不知道嗎?以趙光義的耳目之靈,四川的事已經快發作一年,無論如何臣子們不敢瞞着他!但是,作為他,是不能驚慌的,如果能在四川本境之內就把事情平息了,那才是上上大吉。何況這樣的事不是沒有過,叛亂早在幾年前就一次次地出現了。

  雍熙三年時的八月,劍州一帶的饑民就曾經造反,“盜賊四起”,可終究被當地的官兵撲滅;四年時的九月,饒州一帶,也是“群盜”橫行;淳化二年,也就是兩年前,長江邊上的夔州,甚至都有數百名的官兵在造反……等等等等,其實就在此時此刻,四川的叛亂又算是什麼,開封的東面,陳、穎、宋、毫等四州之間,連續三月大雨不斷,農田顆粒無收,大批的饑民早就在皇城附近造反了!

  趙光義真的不知道嗎?查一下史書就能看到,那時他對一個月之後就被罷相的李昉怒吼――“卿等盈車受俸,豈知野有餓殍乎?”

  你們這幫傢伙一車一車地往家裡拉俸祿,知道在野外有餓死的饑民嗎?!

  趙光義什麼都知道,但是他不得不裝傻充大……可恨的是,還有人在他面前擺起了名臣的架子,拿些聖賢話來砸他。但是現在終於裝不下去了,四川的告急文書終於以官方急報的方式傳進了開封。叛亂已經不可控制。在兩個月之前,王小波與西川都巡檢使張玘決戰,結果是兩人同歸於盡,可是起義的饑民們卻變得更加兇猛,他們推舉了王小波的妻弟李順為首領,隊伍進一步擴大,就在開封城歡慶上元佳節的時候,四川的中心重鎮成都已經被他們攻破。

  李順在成都正式與趙光義分庭抗禮,不管歷史上怎樣定義,他自稱“大蜀王”,建國號“大蜀”,改元“應運”,並且建立了中央政權機構。他有中書令、樞密使、儀鸞使、軍帥等一整套班子,同時開始鑄造自己的銅錢“應運元寶”,鐵錢“應運通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絲毫的停頓,已經分兵四出,迅速擴大戰果,整個以前後蜀的地面,完全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之下!

  趙光義無可奈何,只有馬上作出決斷應戰。但是,問題在最開始時就出現了,軍隊還有,主帥派誰呢?
  
  歷來平蜀無功臣,那地方關起門來就是一個國家,這時候里憂外患,你信不信派錯了人,當年後唐時孟知祥監守自盜,霸占四川建立前蜀的事再重演一次?

  何況手頭現有的將軍們,能讓他放心的,能力過硬的,也實在太少了。想來想去,他派出了他的撒手鐧――十全十美萬能大太監王繼恩。

  這個人政治可靠,久經考驗,軍事能力?不要小瞧這位王公公,人家也是出生入死在前線的刀叢里滾出來的人。前些年雍熙北伐時,知道是誰從前線給皇帝帶回來曹彬在岐溝關大敗崩潰的消息的嗎?就是這位王大公公。

  尤其是他還有一個先天的,哪位將軍也無法競爭的中標優勢――他是太監。誰聽說過太監割據稱王的?好了,好處多多,越想越妙,但時間不等人,李順己經在四川遍地開花,瘋狂搶地了。他的兩路大軍,北路己經攻占了綿州(今綿陽)、閬州(今蒼溪縣東南)、巴州(今巴中)、劍州(今劍閣)等地;東路軍進展更快,已經攻占了遂州(今遂寧)、合州(今合川)、廣安軍(今廣安縣北)、渠州(今渠縣)、達州(今達縣)等地。

  翻一下地圖就能看到,這樣一來北抵劍閣、南距巫峽(今巫山)的大片土地都己經過戶,不再姓趙,而是姓李了!

  那麼宋軍這時還有嗎?他們在哪兒忍着呢?別忙,梓州(今四川三台)、眉州(今眉山)等少數幾個城池還在宋軍的手裡,所有人都在裡邊縮着,等着援軍來救命。

  十萬火急,趙光義抄起筆來,幾筆寫就一份詔書,裡邊委任十全大太監王繼恩全權處理川峽間一切事物的大權,然後一腳把他踢出京城,從開封城邊開始,你必須全速狂奔,去和李順搶哪怕一秒鐘的時間!

  因為李順己經在玩最狠最致命的招數了。他搶在宋軍入川增援之前,率20餘萬重兵奔向了兩個點。一個是屯積了大量宋軍有生力量的梓州;另一個,是劍門關……他要把入川的道路鎖死,而且還要把川內的所有宋軍都消滅。

  這樣四川就真的是他的了。可是別忙,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次序。你先做哪一個?是一、還是二?

  就像圍棋,几子落秤,已經固定了就是那幾個點位,可是先下哪個,後下哪個,結局完全不同。這時李順要做的,也是一樣。你先打梓州?還是先拿下劍門關?
  
李順的決定印證了一個真理――勝利是個雜種,它極端勢利,無論你有多少的苦難和眼淚,都換不來它的同情。

  它只認對錯不認人。

  李順第一時間派相貴率領着20餘萬重兵撲向了梓州,一定要全殲龜縮在那裡的宋軍。至於四川的門戶,天險劍門關,他只是派出了幾千個人去攻打。

  他從最開始就犯下了最嚴重的錯誤。這不僅決定了他的敗亡,更決定了他一定會迅速敗亡。至於為什麼這麼做,歷史上另有解釋,說當時劍門關上的宋軍只有幾百人,而且還都是老疲之兵。李順需要重視他們嗎?

  以李順攻破成都的軍威,再加上10倍的兵力,更重要的還是從里往外攻打劍門關,這些都加在一起,還不是手到擒來?

  於是,幾千人的部隊足夠了……但是,必須深挖一下內因,才能看到這一次起義的必敗原因――見識和修養。

  梓州的宋軍是10萬塊錢,隨手就可以拿到;而劍門關上有100萬、1000萬甚至是1000個億,可是你們得等,大家猜,赤貧的川人們選哪個?

  百分之一萬,必選梓州!這就是他們敗亡的根本!!

  只貪眼前的小利……就像他們急瘋了頭一樣,剛剛嘗到了勝利的甜頭,立即就皇帝、樞密的大封官,無論怎樣都要先過把癮。緊接着劍門關和梓州就都成了他的噩夢。

  劍門關的守將叫上官正。這人很強並且很幸運,他率領着幾百個老弱殘兵正準備拼命,結果先盼來了救星。救星名叫宿翰,是從成都城裡逃過來的敗兵,兩人合兵一處,立即超過了李順派來的幾千人。這樣還守什麼關?宋軍直接沖了出去,李順的幾千個人大敗,逃回去的只有300人。而這些人逃回成都之後,全被李順殺了。原因是他們“驚眾”,應該說,這是起義軍第一次隱約地記起來,他們和職業軍人有什麼不同。

  至於梓州,那可太不尋常了,事後連趙光義都納悶,我還有這樣的員工?
  
  話說四川容易讓人感覺“巴適”(川語舒服),外地人去了時間長點也跟着巴適,於是開始放鬆。但是梓州的知府就不。他叫張雍,警覺得就像他才是造反的人。

  李順沒進成都之前,他就開始捉摸着怎麼守城了。他先是訓練原有的城防部隊,覺得不夠,又臨時招募了4000多人;沒錢發餉,不要緊,他敢動用附近州縣的庫藏;發覺武器不夠,那更簡單,把廟裡的銅鐘給我化了,銅汁鑄成箭頭;再砍了大批的木料,準備大批的繩索,徹底備戰。並且向朝廷申請救兵。

  這時他和上官正一樣的好命,同樣從成都敗退下來的都巡檢、內殿崇班盧斌帶着10州之兵路過他這裡,張雍的腦子來了個急轉彎,立即扣留。盧斌,你哪兒也別去了,我委任你為梓州監護之職,就在這兒給我看家!

  這還不算,他還在城外新挖了條大溝,把附近的河水引了進來。這下子梓州城什麼都不缺了,連護城河都有了……這樣的一座城,己經沒有破綻,得用什麼樣的軍隊才能迅速攻破?

  李順派來的那些不再飢餓的饑民嗎?結果80多天過去了,梓州城巍然不動,4月中旬時,宋朝的援軍終於跨過千山萬水,從開封城來到了蜀川門前。十全十美大太監王繼恩率軍順利通過劍門關衝進了四川。

  王繼恩變成了20多年前的平蜀主帥王全斌,他走的路幾乎和前任一樣。先川北,由劍州開始進攻。他的副手曹習從葭萌關出發,進攻閬州。兩路勢不可擋,進展極速,很快劍州、閬州就相繼陷落,緊跟着他們攻向了綿州和巴州,進一步向成都逼近。

  這時距王小波發動起義已經過去了一年零四個月的時間,此前節節勝利,不可阻擋的起義軍們怎麼了?他們的戰鬥力下降了這麼多嗎?還是王繼恩帶進川里的人馬過分驍勇和龐大,超出了四川饑民的承受力?

  不,兩樣都不是。第一,起義軍內部最核心的部分露出了它真正的底蘊,本應最強的那一點,變得讓人絕望;第二,在這個時間段里,宋朝派進四川平叛的軍隊,最多只能算是二流角色,真正的精兵,就在王繼恩剛剛離開開封城時,就派向了另一個地方。

  那邊的敵人,才是宋朝的心腹大患。就從這時開始,它反覆無常,苟延殘喘,之後突然間壯大,一直糾纏了宋朝100多年,直到最後把北宋的江山拖垮耗干。

西夏,李繼遷。

  人見人愛,丈人眾多的小吉吉自從上次惹火了大遼的蕭太后之後,似乎就沉默了。他一直很安靜,真的在悔過而且自新了?

  才怪。在這一點上,趙光義是非常清醒的。狼,總能知道另一隻食肉動物的真正心靈內幕。他從最開始就對李繼遷實行了控制,軍事上暫時做不到,那麼來更狠的。

  經濟,可以不客氣地說,太宗時期的宋朝就已經是當時整個世界上最有實力進行經濟打擊的國度。最根本的一點,就是宋朝什麼都有,而遼、西夏甚至高麗,它們的出產都太單一。

  針對西夏,宋朝只是一紙法令文書,就斷了党項人的活路。他們有什麼?別提千年之後,寧夏地區馳名中外的五寶――枸杞、甘草、賀蘭石、灘羊皮、髮菜。在當時,他們只有兩樣東西――駿馬和青鹽。

  党項的戰馬宋朝這時還能得到一些,但是青鹽,宋朝突然說我們不要了。一瞬間,党項人看着自己大批上好的青鹽堆成了山,可是都成了廢物!大宋有無邊無際的海岸線,煮海成鹽,說不用就不用,可是漢人的綾羅絲綢,大米白面,茶葉藥材,卻是党項人少不了的。

  怎麼辦?聰明的李繼遷在巨大的危機中看到了極其珍貴的機遇,太棒了,宋朝在給他送禮!他迅速召集党項族人,為了共同的生存利益,大家請把刀拔出來,跟着我一起到宋朝的邊境去搶劫!

  這個號召被全體通過,李繼遷終於當上了帶頭大哥,党項人以空前的激情投入到了搶劫運動之中,收穫很大,死傷也很多,但是在生存的基礎上,建立的同盟牢不可破,他們緊緊地團結在李繼遷的周圍。

  不過論聰明,有誰想和宋朝人較量一下嗎?還是一紙文書,李繼遷就立即眾叛親離,而且被反攻倒算。

  宋朝人突然說,很好,青鹽吃着順口,我們又要了……結果党項人瞬間從李繼遷的周圍散開,爭着搶着回家拿鹽做生意,把這位老大扔在了茫茫戈壁灘上乘涼發呆,提着刀氣得說不出話來――弟兄們你們倒是想想啊,宋朝人是因為什麼才答應我們又開了鹽禁的,那就是因為我們抱成了團,拿起了刀!所以弟兄們我們要繼續奮鬥……

  斗你個頭,這些族人們不僅再不理他,其中有位叫高文岯的哥哥還掉過頭來,抽刀向他砍了過來。李繼遷氣得暈頭轉向,這都是什麼人啊,他只好收拾人馬回自己的老巢,但是沒過多久,他的腦子裡就又有了一個新的計劃。

  他越過了時代的鴻溝,瞄準了一個讓大宋,讓吐蕃,讓回鶻都膽戰心驚的目標,只要拿下了它,他瞬間就能變幻體態,再不是蟒蛇了,而是一條騰空而起,不可遏制的妖龍!
  
  靈州,只要拿下了這一點,他立即就能成精。

  翻一下地圖,靈州就是今天的寧夏靈武,現在它很平常了,就算在寧夏自治區本地,也排不進前五的位置。但是在歷史上,它的作用說有多大就有多大。它在公元前191年就由西漢帝國建立,是當時整片茫茫戈壁草原上的政治經濟中心;秦始皇時,在這裡築城,防衛匈奴;到北魏、隋朝,這裡的地位再次上升,是靈武路行軍大總管的駐地;到了唐朝,這裡變成了聖地。

  安史之亂時,唐肅宗李亨就在這裡即皇帝位,重振大唐江山。

  為什麼這麼重要,看一下地理位置就什麼都明白了。說位置,我們把之前所有文章里誇誇其談的什麼“位於黃河上游、河套以西,土地肥沃,農牧兩宜……”的廢話都扔開,簡單點,它在宋朝版圖的左上方,李繼遷老祖宗的定難五州把它壓在了宋朝的邊境附近,它右邊稍上方,是夏州、銀州;它的上方稍偏左,就是懷州和靜州。這樣形象吧?

  那麼又是什麼讓它比定難五州重要了那麼多呢?是因為當時的民族分布圖。它下邊的南方是宋朝、它西邊是河西走廊里甘州的回鶻、它西南邊,是吐蕃族的諸部,再加上它北邊的党項人。怎樣?一目了然了吧,它就道堤壩,至少四股洪水被它頂在了四面八方,哪一方面衝破了它,立即就會引起連鎖反應,勢力的均衡就會被打破。

  現在很幸運,它還在宋朝的手裡,托遼國人的福,漢人的軍隊損失很大,趙光義暫時把它閒置,只在稍有轉機,宋朝的軍隊就會衝出邊境,以靈州為基地,開拓大西北無邊的疆土。但是現在李繼遷就盯上了它,他不管這時的力量與局勢,就是要出其不意地拿下它。

  怎樣,這是個無理手,沒什麼道理就發力,但是他運氣就是這麼的好,正好碰上了王小波的起義!無情的事實在那兒明擺着,如果你不管,那麼他就會成功……局勢逼迫,趙光義無論如何必須作出反應,他可真不想兩線同時作戰,但是不行,那好吧,他咬了咬牙,開始在他的將軍中挑選既能打,還聽話的貼心人。

  老天保佑,他還有一位能與漢武帝的舅子將軍群落相媲美的將軍,一樣的驍勇,一樣的至親――李繼隆,他的大舅子。

  就這樣,當年的三月份,李繼隆幾乎與王繼恩同時從開封城開拔出征,他的任務簡單明確,就是擊潰李繼遷,甚至擒斬李繼遷,必須將之在党項的勢力連根拔起!

  軍隊都派出去了,真的兩線作戰了……開封城裡的大宋皇帝趙光義變得沉默,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李繼遷、李順是他眼前的敵人,可更大的隱憂讓他接近崩潰的邊緣,怎麼辦?為了避免亡國,難道他真的要那樣做嗎?

  趙光義的頭腦告訴他,他必須那樣做。可是只要稍微那樣想一下,他都會痛不欲生。他不懂,為什麼上蒼一定要這樣折磨他,越是驕傲自尊的人,就越要忍受這種最不能忍受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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