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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悲鸣: 当晚霞消失的时候
送交者: 马悲鸣 2009年11月23日20:21:09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当晚霞消失的时候

 

马悲鸣

 

一、《晚霞消失的时候》

 

文革结束前后流行地下小说。我在朋友处见一油印本「春夏秋冬」。故事讲一个中共干部子弟文革前有过一次保尔初见冬妮娅的经历。「破四旧」该人以红卫兵之身抄一国民党老将的家,不料正是那位“冬妮娅”的爷爷。老将军一席“交代”,把这位红卫兵说得只剩眨巴眼儿了。多年后该红卫兵以海军军官之身再见曾被他抄家的已经成为英文翻译的国军老将孙女,蒙生爱意。不久我看大一大型文艺刊物发表一篇小说,题目叫《晚霞消失的时候》。一看内容,正是当年那个「春夏秋冬」,作者礼平。

 

后来我到了国外,看到对当年《中学文革报》编辑,男四中牟志京的采访。《中学文革报》因发表遇罗克的《出身论》而名噪一时。牟志京也因此成为遇罗克的朋友。我记住了这篇报导提到的两件事。

 

第一是牟志京在《出身论》发表时作过编辑修改。当他见到遇罗克时,遇的两个弟弟分站左右,一见牟志京就指责他胆敢擅改哥哥大作,弄得牟志京一脸尴尬。随后遇罗克打圆场,说改得不错,才缓和了气氛。牟志京以此证明遇罗克的大度,而我却有疑问。既然遇罗克已经知道牟志京改得不错了,为什么不在见面前就知会两个弟弟?

 

另一件事就是牟志京恨恨地说到,“红八月”与一老红卫兵辩论“血统论”时,曾挨了该人一个嘴巴。那人就是《晚霞消失的时候》的作者。

 

 

二、当晚霞出现的时候

 

如今中国网民早已上亿。论坛和电子刊物到处都是。其实早期的中文网路传输并非如此。那时的视窗系统还是苹果MacIntosh的专利。PC都是DOS系统,无法直接传输中文。最早建立网路中文电信联系的是Act。先把中文转换成汉字码(HZ code),再经过早期那种在中心电脑上的电子邮件群发给Act成员。收到后,再把汉字码转换成国标码,才能阅读。

 

那时的网人开了两家中文刊物。一家是美国的《华夏文摘》。另一是加拿大的《枫华园》。当时《华夏文摘》很大,我也曾给他们投过不少稿。但自从他们的编辑在网上“揭露”了我的一个笔名之后,我才知道中国人随便侵犯他人隐私的普遍,从此不再和他们来往。如今《华夏文摘》还在,我一两年才过去看一眼目录,已经没有能吸引我的文字了。

 

《枫华园》没那么邪恶,对我还算客气。我从编辑名单和Act传过来的讨论看到几个名字一再出现,有哑姐、图雅、雅非、舟子、嚣尘、奕豹、黎京、京人…

 

后来从Act传过来的群发看,他们内部发生了争吵,随后分裂。舟子等人办了个《新语丝》,哑姐等人办了个《我们》,名字都起得不好。

 

《新语丝》显然得自鲁迅等人办的《语丝》刊名。《新观察》毕竟还是由《观察》改组的。《新语丝》和《语丝》一点关系都没有,分明剽窃。这个刊物如今还在,已经成了「立此存照」专号。

 

《我们》两字的汉语拼音women,正是英文的“女人们”。那时我已经知道哑姐和雅非是同一个人,本名胡亚非。我和她通过电话,是个活泼快乐的女孩儿。再加上她们编辑部的双叶等人,正好是women。亚非邀我投稿。我投了几篇,但上她们的论坛却出现问题。我贴上去的都是乱码,别人贴的却都不乱。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总之不好上,后来也就不上了。

 

我在《我们》的编辑名单和论坛上没再见到雅非或哑姐。亚非告诉我,她的新笔名是晚霞。我立刻就想到《晚霞消失的时候》。我奇怪地问她,一个如此活泼开朗的女孩儿,为什么起名晚霞?她说,她喜欢这个笔名,而且她也早已不是女孩儿,而是女人了。

 

当然,晚霞是个很女性的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男性以「霞」字入名了。

 

 

三、胡亚非是中共外事干部子女

 

我在电话里问胡亚非,是否亚非会议时出生的?否则为什么起这么个怪名字。她说,是的。

 

亚非会议是当年被摒于联合国之外的中共主导,与联合国为敌的大会;一如被摒于国际奥委会之外的中共主导的第一届新兴力量运动会与奥运会为敌一样。中共声称,联合国和奥运会都是欧美帝国主义主导的,所以必须在国际上发动亚非拉穷困的群众国,抗衡欧美列强。如今,亚非会议和新兴力量运动会一样,早已烟消云散,而联合国与奥林匹克运动会依旧。

 

我说,既然名亚非,自然是1955年亚非会议时出生的。亚非说,是的。

 

一般说来,国人中只有外事部门工作人员才会对亚非会议感兴趣。我便问胡亚非,你父母是否从事外事工作。她说,是的。

 

那时中国的外事部门分工。外交部分管政府之间的外事来往。中联部分管和外国兄弟党之间的外事来往。而主导亚非会议属于策动,不知该属哪家外事部门分管。我便问胡亚非父母在哪个机关工作。她说是西苑机关,也即中共中央调查部,简称中调部(类似国民党的中央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或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简称“克格伯”),因地处西苑,文革前中调部对外称“西苑机关”。文革期间中调部并入总参三部(类似国民党的军事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或苏联红军总情报部,简称“格伯乌”),文革后并入国家安全部。

 

既然胡亚非的父母都是文革前调入西苑机关的年轻干部。我便问她是否101中学的。她说,是的。

 

文革后的西苑机关子弟因地段近,都上的101。美国著名电影制作人卡玛和画家张汀的儿子张郎郎都是101的。

 

胡亚非是中共外事干部子女,学外语自然方便。她在国内拿到英美文学硕士后分配到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工作。李慎之去世时,我从胡亚非的纪念文章中得知她是李慎之的学生。李慎之1946年在延安入党,57年被打成右派。董乐山去世时,我知道胡亚非也是董乐山的学生。董乐山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晚期的地下党,也在57年被打成右派。

 

董乐山最得意的是翻译了《第三帝国的兴亡》。我虽然也读过该书,但那毕竟是别人的文章。我其实更欣赏董乐山自己的随笔《边缘人语》。这才是他自己的东西。

 

董乐山的兄长董鼎山是美籍华人,文笔也很好,经常在海外中文报刊上发表文章。文革结束后,董鼎山多次受邀回国访问,受到很好的接待。他自然知恩图报,说了不少国内好话,却遭乃弟私下指责。董乐山死后,民运一方便以此在盛赞董乐山的同时痛诋董鼎山。我有点看不下去。人家兄弟私下相争的事,外人不好插入,褒一个贬一个。就如鲁迅、周作人兄弟反目,外人也不好插嘴褒贬一样。

 

董乐山遗嘱死后骨灰不葬中国,要拿到美国埋葬。胡亚非正是帮忙董乐山遗孀办理此事者一。

 

 

四、我与胡亚非的争论

 

我与晚霞电话中也有争论。我对六四的看法是政府有「游行示威法」在先,故学生属“私占公共场地,非法割据”;而国家军队武装驱逐纯属执法,且有充分预警,绝非“不教而诛”;正所谓“中共万恶,唯善六四”。胡亚非和所有人一样,宁可否认“中共万恶”,也不能接受其“唯善六四”。

 

国人(不包括本人)对六四的看法可分三类。其一是和中共有血仇的民主贼观点,他们谓之“中共万恶,犹恶六四”。还有一种类似胡亚非的,“中共有善恶,但首恶六四”。第三种是爱国贼观点,“中共百善,更善六四”。

 

由此可见,六四对中国人心影响之巨大。一大批界乎反共民主贼和爱国爱党贼之间的人,如李慎之、董乐山和他们的学生胡亚非之辈,面对电视上血淋淋的镜头,无法接受武装驱逐的合法性解释。几乎整个中间人群因为六四而从此人心背离了共产党。

 

我回国见到的不少干部子弟朋友说起六四也都愤愤不平,并坚信六四早晚得平反,而根本听不进我对武装驱逐合法性的证明。

 

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六四的平反不但没有法律依据,而且一旦推倒这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必将把这些力主平反六四的干部子弟一同压毙。这从牟志京记《晚霞消失的时候》作者当年一个耳光的仇就不难看出。

 

当年屡刺赵襄子不中的豫让被问及为什么不替当年同样收留了他的中行氏复仇,却要为智氏复仇。豫让说∶“众人待我,众人待之;国士待我,国士报之。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故我以众人报之。智氏以国士待我,故我必替他报仇,以国士报之。”

 

董鼎山被待以贵宾之礼,当然著文以贵客之身报之。董乐山被待以劳改右派,当然就该以阶级敌人报之。两人都是对的。牟志京当年挨了《晚霞消失的时候》作者一个嘴巴待之,自然就该以阶级仇恨报之,没什么不对。我举双手赞成牟志京记仇,但也愿意提醒那些主张给六四平反的中共干部子弟给六四平反后的后果。而如今,连这样的一名中共外事干部的子女晚霞也已经消失了。

 

 

五、我与胡亚非的再争论

 

有一次我和胡亚非打电话时,正赶上她要回国。她非常高兴地告诉我这次回国要抱养一个女儿,并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尽管她总是无法赞同我的看法,我还是根据我自己的经验直说∶

 

我在草原上接过羔子。有一些母羊下了羔子后不要,而任凭羔子冻死。我们接羔子的一个重要活计就是协助母羊要羔子。这类情况有两种。其一是母羊头胎,没有经验,下了羔子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吓了一跳,丢下羔子就走。这类被扔的羔子只要拿到母羊身边,人为强制喂奶,母羊很快会解除乳房膨胀的难受。哺乳的快感会使她们重新要羔子。另一类是母羊尽管有过下羔子经验,也还是不要羔子。

 

雌性动物发情期受雌激素引起的一系列生理和心理变化影响,愿意接受雄性交配。一但怀孕,则受孕激素引起的生理和心理变化影响,产生保护幼崽的冲动。这种怜子冲动要到子畜成年后才结束。我观察过无数动物雌雄母子间的互动,对此深有了解。

 

导致动物雌雄母子互动的内分泌的产生与遗传有关。内分泌正常的母体产下的幼崽受到母亲保护得完备,存活概率大,成熟的机会也大,繁殖的机会自然多。而那些内分泌怜子荷尔蒙不足的母体对产下的幼崽不知道保护,导致幼崽死亡率高,难以成熟,自然没机会繁殖。

 

因为家畜都是人养的,主人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往往出面干预家畜的自然繁殖,将被抛弃的幼崽救回来。如果是母畜没有生育经验的还比较容易启发它们的怜子之心。但对那些因本身怜子荷尔蒙分泌不足而无论如何都不要羔子的母羊,只好给这些被它们抛弃的羔子寻找代乳母羊。办法很简单,只要把其他哺乳母羊的尿抹在这些母亲不要的羔子身上,让代理母羊嗅,它就会认为该羔子是自己的,就会要那只羔子。

 

这些被扔掉的羔子虽然救了回来,保住了主人的经济利益,但同时也保留了怜子荷尔蒙分泌不足的遗传。如果该羔子是雌性的,那么到了它成熟产仔时,也仍然是不愿意要自己的羔子,还得主人出面拯救。

 

人虽然有意识,但毕竟还是哺乳类,灵长目,人科的动物。虽然现在不歧视同性恋了,但人类行为还是受内分泌影响,更多的还是愿意结婚生子。母亲对子女的爱与其说是人性,不如说是所有雌性动物都有的兽性,是受体内怜子荷尔蒙支配的动物本能。

 

当我问明了胡亚非所要认领的是一个有母亲女婴时,曾想劝阻她。母亲的怜子之心是受荷尔蒙支配的。一个同意交出儿女的母亲,一般说来体内分泌的怜子荷尔蒙不足。这种母亲产下的儿女将来长大了,也会遗传怜子荷尔蒙分泌不够的行为性状而也不知怜惜自己的儿女。这和失去父母的孤儿不一样。那些父母双亡的孤儿体内,怜子荷尔蒙的分泌是正常的。她们长大后还能正常爱怜自己的儿女。这些母亲交出的婴儿就难说了。人类行为性状无法排除遗传的影响。

 

胡亚非怎么和我争论的,已经记不得了。总之,过了不久,她告诉我,孩子已经领回来了,非常可爱。连她爸爸都特别喜欢这个抱养的外孙女。

 

 

六、和胡亚非见面

 

我这人平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网上有人声言,一旦中国民主了,一定要查到我的真身,亲手绞死我。中国近代被杀的写手不在少数,比如黄远生、邵漂萍、林白水和左联五烈士。而我又不愿意接受民主贼或爱国贼的观点,自然就处于两面挨黑枪的境地。

 

一天和胡亚非打电话,忽然她说要到我所在的镇的一家中餐馆和朋友吃饭。我说我就住在跟前。她说那就连我一块儿请吧。我觉得不好,人家朋友聚会,我干嘛非要掺和添乱。于是问明了时间,说等你们饭快吃完时,我去见上一面就行了。

 

到了那天,估计她们的饭快吃完了,我才进去那家餐馆。一张小桌子围坐了两男一女三个人。那位女生小个子,一进去就听见她的欢声笑语,和电话里听到的一样。一问,果然是她。

 

胡亚非介绍了一下两位男士,其中一人是久闻大名的奕豹。那时的胡亚非已经四十多岁,从背后看,清瘦的身体还是小姑娘样儿,但面容已有沧桑。

 

在胡亚非的一连串刻薄玩笑声中,另一位男生提出想照张合影,以纪念这次见面。但我还是谢绝了。

 

胡亚非随后跟他说∶“我刚才没说错吧。马悲鸣肯定不愿意照相,怕把他的真面目泄露出去。”

 

她说得还真没错。

 

又过了几年,我过去所在的一个镇开春节晚会。我的孩子要回去见当年的小朋友。我也只好去了。

 

晚会开始,宣布组织者名单时,有个「胡亚非」引起我的注意。果然不一会儿看到一个小女子带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饭桌旁忙和,看起来很面熟。

 

我抵近到她跟前,两眼直视她的面孔,一句话不说。

 

她被我看得发毛,便也抬起头来,直盯着看我,然后忽然大喊一声∶“马悲鸣!”

 

果然是她。

 

随后我们开心地聊了起来。我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州∶“你不是在罗德岛教书吗?”

 

她说在私立学校教腻了,现在到这个镇的公立中学来教中文。

 

胡亚非随后向我介绍了已经半大的女儿。那女孩儿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我这个陌生人,紧紧抓住胡亚非的衣服,一句话不说,眼神中似有一丝恐惧,仿佛知道眼前这个丑陋的老男人当年曾劝阻过她这个妈妈收养她似的。

 

见女儿死死抱住自己不放,胡亚非又是组织者,就把先生吉姆介绍给我。我知道她先生是个哲学爱好者,就跟他聊了起来。可惜我的英文聊哲学还不够。

 

晚会结束时,又见到胡亚非,我向她告别。她说她先生说,跟我聊天非常开心。以前曾不断听到老婆和她的朋友们提到的这个马悲鸣,今天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我想这也可能是美国人习惯的客套吧。我也不是什么名人,英文连聊哲学都不够,真对不起人家。

 

这次见面后,我写了篇《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开篇第一句话提到的,就是这次见到的胡亚非和她先生。

 

我把文章贴出来后,还特意给胡亚非单独发了一份儿。她也没有回答我究竟是否给她先生看过。

 

两年前我找到新的工作,便辞了手头一份教中文的工作。校方请我推荐同行。我便想到了胡亚非。我用电子邮件给她发了招聘广告。她给我回了电话。

 

我跟她说,这是个建在海边的教会私立学校,条件非常好,不但风景宜人,而且教职员工的子女可以免费入学。你的小孩儿大了,正好可以进去。学校是寄宿制,管饭。校舍不但坚固,而且古色古香。报酬也好,每堂课一百美元。

 

胡亚非说,她现在年龄大了,不想再去私立学校,就在这所公立学校里攒劳保了。

 

 

七、当晚霞消失的时候

 

最近号称“中国导弹之父”的钱学森去世。网上民主贼和爱国贼又一通大战。民主贼痛骂他给中共帮忙,助纣为虐。爱国贼盛赞他给中华民族航天事业带来的巨大贡献。

 

我对两造都不赞成,而且根据豫让“众人待我,众人待之;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的准则,美国拒绝钱老的入籍申请并将之软禁五年,而中国却给他以最好的科学家待遇,他就应该恩怨分明以报两造。

 

但中共除了钱学森这个直接搞导弹的技术专家外,对其他搞基础理论研究的科学家却待之甚薄。比如张东荪有个儿子张宗邃是中国数一数二的理论物理学家。但因其一不是搞军事技术的,二受父亲张东荪株连,竟被关进监狱数年之久。他在文革结束,出狱平反,证明自己无罪之后,从容自杀。和中共地下党关露的选择一样。

 

不管民主贼和爱国贼如何解读;总之,张宗邃的这种自我选择的死法让中共很没面子。那年头,除了自杀,没有任何事可以自我选择。

 

张宗邃当年在理论物理学界的地位一点不比空气动力学界的钱学森差。但我从中文网上只检索到张宗邃当年国内毕业学校的学生名单中提到过此人。

 

张东荪有个孙子张鹤慈,在海外论坛很活跃。我想向他讨要点乃叔的介绍。可张鹤慈活跃的论坛都是民运贼把持,封了我名。

 

我无法登录上帖,只好请求过去也曾活跃过的双叶代为转贴。

 

不料双叶凭空告诉我一个消息,晚霞去世了。

 

由于长时间没有联系,我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知这晚霞是否那晚霞。并且如今正流行AH1N1流感,该不会是这个病吧?便回了个电邮询问。

 

不久双叶回答,晚霞正是胡亚非。她患的不是流感,而是胰腺癌。

 

可惜啊!又一个好姑娘走了。

 

我随后打开双叶提供给我的网站,看到胡亚非一些朋友的回忆。

 

她先患直肠癌,化疗了一些时间,后转为胰腺癌。医生说她只能活三个月了。当朋友给她打电话鼓励她时,她仍是爽朗地大笑道∶“我一定活四个月,气气他们。”

 

玩笑开到生命的最后。

 

进入弥留的最后几天,晚霞的眼神已经散乱,也没有了意识。当丈夫吉姆又一次按时给她注射和掐人中止疼时,忽然看到她散乱的眼光又收拢了起来,凝聚在吉姆的脸上,盯了一会儿,然后复又散去,停止了呼吸。

 

人生能死在爱人的怀里,还算最后的幸福。很多人是求之不得的。

 

 

胡亚非

1955-2009115

 

我和她不是很熟。她也没拿我当近处的朋友。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也没拿我当敌人。她活泼开朗,中英文都很好,中文能写小说,如果在国内,可能会有大用。到了美国,和所有国内出来学英文的女生一样,都是嫁老外,教中文。她教的是中学。丈夫又是不知钱为何物的超脱哲学爱好者,估计收入平平,不会很富有。

 

古人云,五十而死,不为夭折。晚霞活了五十四岁,应该不算夭折。但性格人缘都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总嫌活得不够。可见“好人一生平安”都是许谎。

 

“为善的,受贫穷,命更短。作恶的,享富贵,又寿延。”这才是真话。

 

可谁肯直说出来呢?

 

2009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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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beiming@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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