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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评价毛泽东(一~二)
送交者: 夕阳余辉 2009年12月08日12:26:31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前 言

——重新评毛是小平同志的深谋远虑


这十二篇评论文章,早收入强剑衷先生所编的《历史大趋势》等书,流行于世,也先后收入我所编发的小册子,在文友中传阅。现在单独印行,有点类似于把《马可福音》从《圣经》中抽出来,以利布道了。
其实,列宁早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更不要说斯大林、毛泽东,说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其实在自己家中也不准。这是专制主义的需要。马恩早扬弃了早年的观点,与时俱进了。聪明的革命家,发动群众,需要进行蛊惑。陈涉、吴广开农民起义之先河,在鱼肚子里放一个纸条,以证明称王是“天意所归”,很起作用。洪秀全搞拜上帝会,东王抓住这神权,装神弄鬼,也很起作用。把一曲信天游,加上“他是人民大救星”,成为《东方红》,也是这个作用。据说,“个人崇拜”和“邪教”是同义词。确切地讲,邪教具有造神、即把领袖神化和散布谬论这两个特征,这是不错的。
在毛的时代,作者也是一个相信教条的、虔诚的“宗教徒”,而且是一个认真的“传教士”。先办了近30年的报纸,后在大学的课堂上宣讲,年复一年。终于,一位大学生,我的学生,政治课课代表敏华,她课后还整理笔记,最后是整整齐齐一大本,拿给我看,多么认真的学生啊。可是,五年毕业时,她说:“你们讲的这些理论没有用!”这是断语!这是批评!事实证明,本本上确实是些脱离实际的教条,当时叫人感到悲哀。现在想想叫人高兴,年轻人的思想没有裹过脚,能据实讲真话,说明国家是有希望的。
所以说这些,因为评毛不是针对个人,而是针对一种社会政治文化现象。否则,他离去已30多年,谈他干什么?斯人已去,幽灵仍在,“宝像”高悬,尸骨仍厝于首都的中心。
看来,重新评毛,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这是因为外来的列宁主义和中国数千年专制主义的相结合,形成了中华大地板结的土壤。直到毛去世之后的第三个年头,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终于否定了“两个凡是”——“凡是毛主席的指示,坚决执行;凡是毛主席的决策,始终不渝坚持。”这把毛泽东从神坛上请下来,拜倒在他脚下的中国人,得以恢复人的尊严,能够思考:这个人怎么说?
1983年的六中全会,制订新的历史《决议》,如何评价毛泽东是核心问题。当时,邓坚持“功大于过”、“过是马克思主义者犯的错误”、“宜粗不宜细”等。显然和起草小组发生矛盾。五次召见,越说越气,甚至说:“意见不统一,《决议》宁可不作!”(谈话全文见当年《红旗》杂志)起草小组组长写了一章,称病而去,《决议》通过后,他写下个人保留意见十六条,全面评毛。第一条即说毛泽东是一个民粹主义者,即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搞的不是科学社会主义,等等。
既然是历史决议,对建国之后的历次运动难免作出评说,指出“反右的扩大化,主观主义的大跃进,不适当的反右倾,十年文革的动乱”。措词尽量婉转,仍然表达出了十分的遗憾。是越来越成问题的。
小平同志尽量维护着毛的形象,有史家称这是为社会稳定而取的一种策略。当然也有这样的评论,他要继承个人说了算的衣钵,这让历史去作结论吧。
首先,小平同志以其实践评毛,为社会的进步立下伟大的功勋,他是一个“说得少、做得多”的政治家(基辛格语),迅速否定了“人民公社”。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当年这是毛泽东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所作出的大贡献,已是中国辽阔国土上的政治和经济体制,小平将其一风吹去;否定了“计划经济”,这是毛一边倒,从苏联引进的僵化的经济模式;否定了“阶级斗争为纲”的治国方略;否定了“文化大革命”,这是毛自称一生所做的两件大事之一。
至此,毛泽东一生致力的伟大功业一一否定了,应了新加坡李光耀的话:毛是在玻璃板上作画,一阵风雨就会冲光了,但中国仍在。
对小平同志之举,乔石有一句精典的语言:“什么是邓小平思想?就是否定毛泽东错误思想的思想!”
当年,历史《决议》起草小组,希望写的东西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和小平同志的矛盾,是理论家一蹴而就和政治家策略性之间的矛盾。最后,《决议》总算是启动了对毛的评说,这不过是开始。对此,小平同志也是心知肚明的。
显然小平认为给毛泽东以科学的评价,是党对人民义不容辞的责任。1991年夏,在北戴河一次会上,坦诚地说:“这样评是违心、唯心,在这个问题上,说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政党,我们还不够格!”真是语重心长!他说:“再过十年八年重新评价,时间不够,再拖一点时间。
两年之后(1993年)在上海西郊宾馆召开的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小平又谈评毛问题,因为是极重要的叮嘱,这儿多引几句:
“十一届六中全会上,对毛泽东在中国革命中的历史地位及功过的评价,是受到当时党内、社会上形势的局限的,部分历史是不真实的。不少同志是违心接受的。历史是我们走过来的,不能颠倒,不能改变。我对彭(真)老、(谭)震林、(陆)定一说了,你们的意见是对的,但要放一放,到下一世纪初,让下一代作出全面评价嘛!
“毛泽东的功过是摆着的,搬不掉、改不了的!
“有人担心对毛泽东全面评价,会导致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功绩被否定,会损害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我看,不必担心。
“我建议,对毛泽东一生的评价,可以在我们这代走后,作全面评说。到那时,政治环境会更有利,执著意见会少些。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对错误、过失和违心、不完整的决议作纠正,是共产党自信、有力量的表现,要相信绝大多数党员,相信人民会理解、会支持的。”
(引自1993.1.15在上海西郊宾馆召开的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的《讲话》)
由此可见,一、小平同志心系此事,深知是绕不过去的坎;二、他坦诚地讲,现有评价是违心的,是一时不得已的;三、重新进行科学的、实事求是的评说,不会影响党的领导,要相信群众。
四年后,小平同志逝世。又四年,到了新世纪。江泽民召开会议,说趁一些老同志还在,讨论一下小平同志交代的问题。一时两种意见争论激烈。有人说重新评毛,党承受不了,于是还拖着。
经历了改革开放30年,取得伟大成果。在意识形态上,毛是坚决反对市场经济的,是坚决主张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是坚决捍卫文革的。再举毛的旗子,改革开放就是“走资派还在走”,合乎逻辑的,这对反对者是授人以柄。所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打左灯,向右转”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
捍卫改革开放的成果,争取到话语权,是当务之急!让人民回头看看那个时代政治上的左祸肆虐,经济上的民不聊生和亘古未有的人间悲剧,批判那空想社会主义的反动性,理直气壮地走改革开放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之路。
小平同志生前一再讲,若干年后,重新评毛,这是为社会发展扫清道路的深谋远虑,这是理所当然的出路。
改革开放中出现的问题,只有通过进一步的改革来解决,就是启动政治改革的步伐。有人留恋过去,要走回头路,这样中国要倒退多少年?
从组织的角度看,重新评毛,还在拖着,其实人民群众,所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对前朝当政者的评议,何曾一日稍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知情更多了,有了世界的视角了。(见注)
写的这十二篇评论文章,只不过是抛砖引玉。
【注】:近些年被历史的烟尘所复盖的事实,渐渐清晰起来。如林彪的事,高饶的事,毛和周的关系。如晚年从党天下演变为家天下的步伐。如反右打出了多少右派,档案解密,是55万多人的6倍。如大跃进饿死多少人,总算有了各省情况统计的结论。见杨继绳的《墓碑》一书。还有,在20世纪,全球人为造成的非正常死亡,对希特勒、斯大林、毛泽东的所为,进行量化比较,居然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小序:让那“伐木者”醒来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迄至1976年毛泽东去世,历时27年。这一时期,他领导着这一国家,享有绝对的权威。现在,他逝世已30多年,我们是否可以对毛泽东现象作一些反思呢?
这是我们民族无法回避的问题,因为我们要走向现代化,需要卸下历史的包袱,而这个包袱是这样的沉重。毛泽东现象不仅是毛个人造成的,它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演进中,领袖、党和人民群众的合力所形成的一种社会现象。
话题严肃,我们应该力求科学。在60年代中苏两党的大论战中,有过《九评》,那是批“三和一少”(和平共处、和平过渡、和平竞赛、少作国际支援)。历史作出这样的结论:压根儿批错了。近年国外又有《九评》,从网上看到,那是反共之作。有理不在声高,辱骂不是战斗,我们所不取。
民族的觉醒,需要启蒙,陈独秀在“五四”时提倡民主与科学,这个任务到新世纪到来之时还摆在我们面前。现在陈的雕像重又树在北京街头,中学教科书又全面肯定了他的历史地位。这个长期被贬损的人,又向我们走来,这是可喜的消息。
智利诗人聂鲁达,有长诗《让伐木者醒来》。
中国的伐木者马永顺醒来了。
及至晚年,劳动模范马永顺,看到自己得到的奖章、奖状等大量荣誉,其造成的后果是荒山秃岭、水土流失、灾害频仍……他痛心疾首,下定决心重新种树,希望可以将功补过,希望祖国大地可以重新披上绿装,他的觉醒得到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奖励,朱镕基总理去看望了他。
他个人真的能够将功补过吗?远远不可能了。由于有领导的、大张旗鼓地砍伐,一位林业教授说:那个时代,大地林木的破坏超过历代王朝的总和。马永顺走了。但是,他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他以自己的行动在呼唤“伐木者醒来”。
各行各业的人们啊:在那毛泽东时代里,我们不都是为建设祖国而辛勤劳动的“伐木者”吗?
马永顺所遵循的最高指示是“以粮为纲”,于是毁林造田。现在接受教训,改过来变成“退耕还林”了。当时还有“以钢为纲”,大炼钢铁,忘了农、轻、重的应有顺序,造成国民经济的比例失调,人民的生计长期陷于匮乏之中。更有以“阶级斗争为纲”,认为社会发展主要靠阶级斗争,而不是发展社会生产力。这对社会发展规律的理解,违背了唯物史观。“与人斗争,其乐无穷”,国无宁日,又伤害了太多人。此所谓“三纲乱天下”。
笔杆子们手里的笔,可不是马永顺手里的电锯,电锯不亵渎人格,不触及灵魂。在阶级斗争的烈火中,笔杆子除了互相攻伐之外,所砍所伐的是什么?不是创造了舆论一律、百花凋残;不是把弥天大谎,营造成社会舆论的主流,“说假话吃香,说真话遭殃”。以专政手段导致民族道德的式微。如此年复一年进行国民性的塑造,这使人格被扭曲。如可怜的曲啸(牧马人的原型),最后只能说:“是妈妈打了儿子。”这就抹煞了是非曲直,道义不存。曹禺说:“我的教训是太听话了。”这是他临终前发出的心声,这是他的忏悔。革命者难道不更应像马永顺那样进行一些反思和忏悔吗?
我们知道,意识形态有相对的独立性,列宁说得生动而形象:它不可能装到棺材里和尸体同时埋下去的。何况毛的尸体没有埋下去,也没有按他的意愿火化,仍厝于天安门广场。
反思毛泽东现象,体现民族的良知,也应体现党性原则,不妨以马克思主义为据,对这一现象作说明;也不妨以所谓“毛泽东思想”为据,对这一现象作说明。但“真理是时间的女儿”,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实践”的检验。要读马列的书,读毛的雄文四卷,还有第五卷,那是更为坦然、直率的满怀豪情之作。华国锋匆匆做这件事,后曾通知收回,终于不了了之。我们也要看“正史”。虽然鲁迅先生说:“正史涂抹太多。”看胡绳著、小平同志题签的《中国共产党七十年》,还有刘吉主编的上海版的同名著作。要看毛的传记,最权威的当然是“中央文献出版社”最近出的《毛泽东传——1949~1967》,篇幅浩大,史料丰富,前所未有,正是我们要探讨的这一时期的材料。
毛泽东现象,纵向看,上溯秦皇汉武;横向看,旁及马恩列斯。毛自称是“马克思加秦始皇”。这是高屋建瓴的概括。严秀老(人民出版社原总编辑)补正说:“应该说是斯大林加秦始皇。”因为他和马克思的关系是大可质疑的。
毛是浪漫主义的诗人,他政治上的乌托邦理想也是浪漫的。他离开延安之后,从未回去过。周恩来去过一趟,当众哭了。说:“对不起乡亲们。”折腾30年,生产没有恢复到1949年。毛的理想把农民推向绝境。多少干部为民请命,申请一点分配权,均被打倒。公社社员劳动成果被侵吞平调的程度,超过建国前的封建剥削。小岗村十多户农民写血书申请的不过是“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是自己的。”长期丧失自我的农民,“自己”重新出现了,重新开始解放的过程。这时毛已去世多年了,但,相对独立的意识形态仍保护着至高无上的君权,有一些农民仍说毛是“大救星”。
“自由”是民主革命的旗帜;“自由”是社会主义革命的理想。马克思所争取建立的是“自由人的联合体”。革命当然需要纪律,但革命的纪律是革命者自觉的选择。革命时期过去,却把“自由”作为社会的异物,在战略上加以反对,从事“驯服工具”的培养,这是人格的否定和异化。进而强调“阶级性”而否定“人性”。这就把问题搞得更复杂,使我们这个民族,既是“缺钙”,又是少有自律和忏悔的精神。
陈涉说:“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也想当皇帝。“秦皇汉武略输文采……”更具豪气,舍我其谁,溢于言表。工作中的问题,全党都看到了。毛当然看到,但为了个人权柄,要打倒假想的政敌,宁可把错误向前发展,使千万人转于沟壑。谁给他的这种权力呢?他自己吗?否!党早否定了“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而授于他最后的决定权。这样个人凌驾于党之上,“万岁”之声超过任何王朝。
中国的解放战争,是一次农民运动。马克思对太平天国的评说,和毛截然相反。马克思在《中国记事》一文中,对太平天国发了火,说它是“灾星”“妖魔”。所以不便收入译文集中了。事实上,农民运动即使成功,一定是产生一个新皇帝,一定是杀戮功臣,一定是回过头去镇压群众。这是社会发展阶段,即社会生产力水平决定的社会现象。一点办法也没有,历史上从来如此。毛的时代在怎样程度上传承了农民起义的遗传基因?
毛的字典上,涉及“民主”甚多,但都是作风,而无一处涉及制度。相反怕谈民主制度,最后认为选举是“形式主义”,说:“我们生来是为人民服务的。”认为民主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很好运用了这个手段。夺权前,用以号召群众和不民主的旧政权斗争。夺权后,反复讲民主作风,只要求“为民作主”。谈不到“人民作主”。
是否可以用常人的伦理要求评说毛呢?一般认为不可。因为他是人君,且早已神化。这就不是他个人的事了。
毛的人生结局,典型地反映出他的政治品格,他所营造的至尊地位,他的道德修养,可以看到他和党、和家人、和人民群众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话题太多,不知从何谈起。有同志指出,核心问题一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一是他的哲学思想。就试着先谈谈这两个问题吧。
现实的问题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这中国千年的封建文化传统,流传至今。如同一个家庭,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而“面子是中国的纲领”(鲁迅语)。邓小平1991年说:“重新评价毛,现在只能唯心、违心,在这个问题上,说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党,我们还不够格。十年后再说 ,时间不够再拖点时间。”小平去世了,十年过去了。重议此事,谷牧同志说:“重新评价毛,党承受不了。”这样说是耐人寻味的。
问题在于:
一是官僚经济阶层,他们需要维护既得的经济利益和传统的政治理念和政治体制。这是毛传承下来的,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宝贵的“政治财富”。
一是哀号无告,而又愚昧的弱势群体,他们需要“神”的保佑,如同需要“清官”的为民作主。
在漫长时日里,重新认识毛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因为几十年间,他是自己最崇拜,最敬爱的人,曾因他而对生活充满信心,无比自豪。但又怎能不像他说的那样“实事求是”呢?何况“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还有一句老话:“知耻近乎勇”呀!
本文作者是中共党员,已至耄耋之年,来日不多,实因有爱党爱国之情,不得不留下自己的想法,以谢世人,仅供参考。
因是一个极严肃的话题,又是一个极大众化的话题。有人建议文体可“散文化”、“随笔化”,以求可读性;而科学和翔实更是应追求的目标。不一定做得好,尽力而为。
留待后人评说吧。


一评:在哲学的迷雾中


一点办法也没有,揆诸历史事实,只好用这个不恭的题目。当然也可换一个题目,如《毛泽东的哲学思想及其后果》,仍然是一个意思。
大 哲学家冯友兰,在其最后一本书《中国现代哲学史》中说:“几十年间,毛泽东一直居于君和师的地位。”作为“师”,他欢喜谈哲学。在对“敌”斗争中,他侃侃 而谈,旁征博引。有的干部如入五里雾中,当然也只有连声“诺、诺”。发动群众时,比喻生动,通俗易懂,喜笑之中,换了概念。群众不得而知也。他日理万机, 不忘涉足哲学界,奖掖年轻的后辈,时和大哲学家议谈于庙堂之上……他不断关注哲学界的新动向,引领着思想的潮流。
他的哲学思想,和“君权”相结合。以之为思想武器,所向披靡!他的哲学思想空前普及,被认为是绝对真理,渗入亿万人民的心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 毛泽东时代,毛当然是最伟大的哲学家,他的《实践论》和《矛盾论》是精典中之精典。虽然其中不乏可商榷之处。但确实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原理,如在《实 践论》中说:“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论……强调理论对于实践的依赖关系,理论的基础是实践,又转过来为实践服务。判定认识或理论之是否真理,不是依主观 上觉得如何而定,而是依客观上社会实践的结果如何而定。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实践的观点是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之第一的和基本的观点。”
这篇文章是1937年写的。副题是“论认识和实践的关系——知和行的关系”。
“真 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讲得多么好啊!这不是早讲得清清楚楚了吗?为什么到40多年之后,胡福明等人写那篇谈真理标准问题的文章,虽然还是讲的这个 道理,大家却感到非常新鲜。还认为胆好大呀!全党为之震动。经胡耀邦同志审定时,加了“惟一”两个字。“惟一”和毛泽东所说的“只能是”不是一个意思吗? 由于开展一次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被认为是“中华民族又一次思想解放”,是新时期到来的重要标志。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理的回归。即在建国后的日子里,真理的标准不是“实践”,而是“上谕”。由于哲学思想在实践中进入了误区,船在迷雾中航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使党重又回到正确思想路线上来。
从哲学高度上看,这中间是什么问题?我们不应该认真反思,汲取其中的教训吗?
“大海航行靠舵手”,不仅是林彪对领袖的颂词,也是生活实情的写照。舵手是用怎样的哲学思想,驾驭着中国这一航船的呢?这是我们应该重点了解的。
这个问题,看似很大,其实并不复杂。剥离玄而又玄的概念游戏,揭示哲学的实质,其实也很简单。为了通俗说明问题,还是让我们请当代中国的几位主要哲人,出来讲讲这个问题吧。

关于“精神”和“物质”的关系


先 请李达。他是一大代表,党的创始人之一,首届党中央宣传部长(当时叫中央宣传局主任),毛泽东早年说他是“理论界的鲁迅”。杨献珍说他是“中国哲学界的泰 山北斗”。几十年,和毛共事,称兄道弟;他作武汉大学校长时,曾有一句话:“我们在政治上要绝对服从毛主席,我们在学术上可以和他争论。”李达天真了,超 前了,没有想到毛已即“人君”之位。这酿成严重后果。何况他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一命题上,求见毛。居然当面争论起来,毛认可这一提法,说是有 积极性。李达说:“人的能量是无限的吗?人的主观能动性是离不开条件的。”他又说:“现在不是胆子太小,而是太大,头脑发烧了。主席头脑发烧一点,这样中 国就会遭难。”毛说:“你也有些发烧了。烧到华氏百把度了……”这就是唯物论和主观唯心论的矛盾冲突。
同样毛在批判马寅初提倡计划生育时,也是用 这个武器,他在《红旗》创刊号上写道“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以“人手”反对“人口”,强调“手”的劳动,忽视 “口”的消耗。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反对“计划生育”,在全国掀起批判和斗争马寅初的热潮,把马关押20年。
在大跃进启动时,《人民日报》发表一 篇社论,主张既要鼓足干劲,又要讲究科学。事先审稿时,其他常委均已认可,最后主席不看了。刊出之后,主席批评邓拓是“死人办报”,显然是社论不符合主席 主观唯心论的观点。“伴君如伴虎”。后邓拓自杀身亡。陈云、周恩来因对“大跃进”有所谓“右倾”思想,用现在的话说,有一些科学的发展观吧,不得不在南宁 会议上作检查。在毛泽东时代,他的哲学所依托的是权势,所用的不是“批判的武器”而是“武器的批判”。
最可悲,哲学分歧导致李达的惨死。文革初,对他批判斗争,具体内容仍然是这些“反毛主席的罪行”。武汉报载:声援批斗李达的有2000多单位,达30万人!最后送到医院,不准家属探视,断医停药。去世之后,被化名“李三”火化。
对此哲学的论争,历史老人根据“实践”的检验,最后是毛泽东胜利了呢,还是李达、邓拓、马寅初他们胜利了呢?
不论是谁胜利了,中国人民是遭了殃了。“大跃进”等运动的后果人所共知。在此不再赘述。
如 果认为林彪只会阿谀奉承,说什么“四个伟大”、“顶峰”等而成为副统帅,那是不够的。他对毛泽东哲学思想的核心问题有最高、最精辟的概括。他说:“人的因 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四个第一”加起来,即在精神和物质的关系上,说精神是第一性的,物质是第二性的。是“精神决定物 质”,不是“物质决定精神”。对此,毛泽东立即有“最高指示”说:“四个第一好,是一个创造!”。
林彪是非颠倒了,毛热情赞扬。这是哲学的根本问题。

关于“一分为二”和“合二而一”


让 我们再请杨献珍同志。他是中央党校校长。他在辩证法的根本问题上,和毛泽东发生了激烈冲突。毛泽东强调,世间一切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认为“一分为 二”才有矛盾的普遍性,这是事物发展的原始动力。所以“一分为二”的观点,是“阶级斗争为纲”的哲学基础。可以说是他政治理念的命根子。
“一分为二”,是辩证法“对立统一规律”完整、科学的表述吗?不是。杨献珍在中央党校的课堂上补充说,古代还有“合二而一”的提法。有同志根据这一意见写了文章。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进行追查,掀起了批判斗争杨献珍的热潮。演绎出杨献珍有“十大罪状”。
其实,“一分为二”和“合二而一”并不是相互排斥的。“一分为二”是对事物的分析,“合二而一”是对事物的综合,“一分为二”抓住了事物发展的根本,有“合二而一”才完整表述了对立统一规律的概念。
“一分为二”的“分”,是毛泽东斗争哲学的理论基础。阶级当然要划分。思想也要分,他认为“百家争鸣,说到底是两家,不是姓资,就是姓无。”“两类矛盾”也是“分”,不是人民内部矛盾,就是敌我矛盾。最后资产阶级就在党内,以至赫鲁晓夫就睡在我们身边。
“分”是“斗”的基础,“斗”是“分”的延伸,毛泽东说“与人斗争,其乐无穷。”
“合二而一”的“合”,被认为是大逆不道。1964年2月,毛泽东批评中联部有人主张“三和一少”;批评统战部不抓阶级斗争;批评中央农村工作部搞“三自一包”。他说:“‘三和一少’是他们的国际纲领;‘三自一包’是他们的国内纲领,都是要搞垮社会主义制度的。”
当时一般认为,杨献珍并没有反对毛泽东的观点,不过是作了补充,使之更加完整。没有想到居于“人君”之位的毛,绝对不能容忍。立即形成全国揭批杨献珍的风暴。仅中央党校即形成1000万字的揭批材料,势如排山倒海。许多人受到组织处理,有的人被迫害致死。
总之,在那个时代只准谈“一分为二”,不准讲“合二而一”,即不准全面讲辩证法的“对立统一规律”,即只能搞“片面性”,即形而上学,以支持现实生活中政治斗争的需要,不断地“分”下去。说“文化大革命七八年再搞一次,一直斗到共产主义”。
毛泽东常批评说:“形而上学最省力。”实际是“形而上学真可怕!”这种片面性使国无宁日。

关于“阶级性”和“人性”


人 的哲学思考,有三部曲。先观察客观世界。问世界是什么?物质是第一性的,还是精神是第一性的,等等。然后思考人和客观世界的关系。如世界是可知的,还是不 可知的?如何认识客观世界?等等。然后,回过头来思考自己,即所谓“人生哲学”,人从何而来,人是什么,以至如何做人?等等。
在毛泽东时代,认为 人只具有“阶级性”,不断批判“人性论”。这是一个重头戏!那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毛泽东反复说,人是划分为阶级的,任何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 生活。只有具体的人,没有抽象的人。这样,人“只有”阶级性,没有什么共同的“人性”,据此,批判“人性论”。说“人性论”是彻头彻尾抹煞阶级观念,否定 阶级分析的方法,抵制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反动思想。
于是,批“人性论”,在实际的政治生活中,在学术研究中,在文学艺术创作的实践中,持续不断地进行,成为把无产阶级专政落到实处的重要内容和战斗任务。
毛泽东在《实践论》中说:“在阶级社会中,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其中,“各种”再加“无不”这在逻辑上称之为“全称概念”。如此绝对化,把人世间的各种思想都贴上阶级的标签了。
马 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人和其他动物的主要区别。别的动物没有社会关系。既然是“总和”,即有许多社会关系,“阶级关系”不过是其中之一。 亲属关系,和以职业分工形成的许多社会关系,如买卖关系、师生关系、医患关系……都不是阶级关系。在这中间一定要分出个阶级关系来吗?报纸报道一个制鞋厂 发动职工讨论一个问题“假如我是一个买鞋人?”,以进行职业道德教育。批判时说这一报道是大毒草,抹煞了阶级观点。“买鞋人是划分为阶级的呀!”消费者都 有价廉物美的要求,这是共性。否定人的共性,生产者如何按不同的阶级性提供服务?
只强调人的阶级性,而否定人性(人的共性),不仅在理论上是错的,而在实践中更为有害。它导致忽视人权,抹煞人格,不讲人道,均视为理所当然。人民内部的人,有驯服工具的要求,敌我矛盾的人,更少有人格的概念。甚至可以发展成为不讲人性发兽性的法西斯主义盛行的局面。
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文化大革命”,造成“十年浩劫”,从本质上讲,就是这一理论的实践。

关于哲学和政治的关系


“政 治”本来应该是向“哲学”请教的,因为哲学探讨人类社会和客观世界的根本规律。可是在毛泽东时代,“哲学”成为“政治”的奴仆,成为政治家手里束缚群众、 奴役群众、误导群众的工具。而哲学本身的政治化,断送了哲学的生机。大哲学家,被誉为“中国逻辑学之父”的金岳霖,解放前曾为中国哲学研究开辟了新的天 地。在毛泽东时代,他的体会是“用学术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既损害了学术,也无益于政治。使学术陷入了政治的泥潭。”解放前,他的哲学研究居于国际哲学界 的前列。解放后,研究中断。晚年,他在回忆录中,书写了‘老大徒悲伤’的心情,和大戏剧家曹禺临终前说一生的教训是‘太听话了’一样的心情,金岳霖,忏悔 解放后丧失了自知之明。

毛泽东在哲学上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还是唯心主义者?他的思想方法,是完整的辩证法,还是片面性的形而上学?他以自 己的实践作出了回答。而当代中国一个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不幸遭遇,也作出了回答。夏征农编的《辞海》,十年修订一次。1999年版,在《毛泽东》这一条 目中,不恭地删去“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一词。把毛泽东和马克思分开,显然这是为了维护马克思主义。有人不解,提出异议。夏撰文解释说:“辞书应保持科学 性和稳定性。对这个原则,我们是请示了中央的。”
在毛泽东的时代,毛泽东的哲学思想,和王阳明“知行合一”的哲学观点发生了碰撞,他教育国人做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而他自己做的却相反。他反复强调要辩证地看问题,反对形而上学,他自己在行动上体现出来的却是彻底的形而上学。“毛泽东思想”,核 心归结为“实事求是”。而实际情况呢?人类历史上罕有这样的情况:全国传媒齐动员,宣传亩产许多万斤、几十万斤。毛泽东发愁了“粮食多了怎么办呢?”为此 发出“最高指示”,是三点意见:一,放开肚皮吃饭;二,加快仓储建设;三,粮食进行深度加工。旋即大量人口饿死,其数以千万计。构成20世纪人类社会的最 大悲剧之一。
“伟大领袖毛主席明察秋毫”,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几十年间惨淡经营的人民公社、大跃进、计划经济体制、阶级斗争为纲、文化大 革命,新时期到来,全部一风吹了。从总体上看,这都和他没有“实事求是”的哲学思想有关。正如新加坡资政李光耀所预言的,“毛泽东是在玻璃板上作画,一阵 风雨就会冲光了……当然中国还会存在。”旁观者清,这是对毛泽东主观唯心主义最生动、深刻的批评。毛泽东自己陷入哲学的迷雾之中,他却驾驭着中国这一巨 轮。正像党的创始人之一,伟大的哲学家李达事先预告的:你这样,“中国要遭难了”。
当年,居于“君”位的毛,需要“神权”,所谓“句句是真理”。他需要的是愚昧和奴隶主义。现在我们要重新认识什么是毛的哲学思想,真正从神权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二评:知识分子的一曲悲歌


翻 开《毛选》第一卷,第一篇文章《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第一句话他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说在这个问题 上,“未有革命党领错了路而革命不失败的。”开宗明义,纲举目张。可以说毛的许多著作和一生实践多和这个首要问题有关。

毛和马恩的观点相反


建 国后不久,1956年,敲锣打鼓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民族资产阶级消灭了。毛泽东在天安门上宣布中国进入社会主义!至此我国社会剩下来的是工人、农民和知识 分子。对知识分子早有成见的毛泽东,这时认为知识分子“姓资”,认为他们是附在资产阶级身上的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故也要改造之。要接受劳动人民 的再教育。认为他们现在是惟一要和社会主义较量的力量。
这样,知识分子不仅是落后的阶层,而且先天就是和社会主义相对立的反动的阶层。这样,毛泽东在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革命的首要问题上,领错了路。直到他的终年。
毛泽东时代,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苦难岁月。
知 识分子“姓资”吗?马克思对知识分子的地位和性质有明确的阐述,他说:“无产阶级由脑力无产阶级和体力无产阶级两部分所组成。”他认为不拥有生产资料剥削 别人的脑力劳动者是无产阶级。马克思那时很少用“知识分子”这个词,而是罗列知识分子的职业。他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
“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灵光。它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雇佣劳动者”即“雇工”,即没有生产资料,靠出卖脑力劳动,换取工资的劳动者。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种种知识分子进行了分析。总之,他指出: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点,恰恰在于它把种种不同的劳动,因而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分离开来,这一分离丝毫不妨碍,这些人中的每一个人对资本的关系,是雇佣劳动者的关系。”
马克思反复说明“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一样是雇佣地位,都为资本家创造剩余价值,因而在阶级性上和工人没有什么不同。
毛泽东起码应看过《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吧。他说:“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可是,他在这个“革命的首要问题”上,观点和马克思完全相反。
毛泽东去世之后,一位革命领导同志在听到马克思的说法时,还颇为惊讶,说:“马克思这样讲吗?毛主席不是这样说的呀?”
一 个看来奇怪的现象是:毛本人是知识分子,他却压根儿不承认脑力劳动是劳动。他把体力劳动作为改造知识分子的手段。他在感情上厌恶、鄙视、仇视知识分子。 说:“知识分子最没有知识”,“三天不打屁股就要翘尾巴”等等。怎么会是这样呢?“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当一个革命者,转化为专制主义者之后,这是必 然的现象,即鲁迅先生所说:“人一阔,脸就变。”知识分子可厌,就因为他们有知识;知识分子可恨,就在于头脑长在自己的脖子上,讲什么“自由的思想,独立 的人格”。任何专制者需要的是驯服,天天致力于塑造奴性。所以,在毛泽东时代,王洪文没有多少文化,理由是当过兵、种过田、做过工人即为理想的接班人,即 成为副主席。不识字的文盲陈永贵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而学富五车的知识精英,命运多是不幸的。

中国知识精英的命运


建国后,毛泽东对知识分子的改造抓得很紧,他视之为和资产阶级的斗争,即“兴无灭资”。
建国之初,撰文发动批《武训传》,对认可《武训传》的一一点名,电影界受到打击,被誉为十大表演艺术家之首的赵丹是《武训传》的主要演员,更为其后来长期坐牢作了铺垫。这一批判殃及教育家陶行知。江青出马进行所谓“社会调查”,武训被定为地主阶级。
毛泽东说:《红楼梦》的第四回是纲。书是写阶级斗争的。俞平伯以考据的方法研究《红楼梦》,受到批判。这位大红学家,虽年事已高,亦被下放农村劳动改造。
最早觉悟到市场经济的孙冶方,还有顾准不断受到批判斗争,家破人亡。
马寅初发表《新人口论》,主张计划生育。毛泽东发表《介绍一个合作社》,不足千字的文章,三次强调“人多是好事”。全国掀起批判马寅初的热潮,定性其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罢官去职,销声匿迹,在北京的胡同里被软禁20年。
毛泽东批发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周恩来吃了一惊,他刚对文艺界一些负责人说和胡风之间是文艺理论问题的探讨。胡风冤狱20年,出来时人已木呆。一批才华横溢、崭露头角的作家被摧残了,连一个曾给胡风写过一封信的中学生也没放过。
更不要说对胡适旷日持久的批判,毛把离开大陆的胡适进行缺席批判。根子在胡适所提倡的独立思考、独立判断、重实证等观点,与毛的愚民政策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毛是要进行思想灌输,使普天之下莫不膜拜。而胡的影响是可怕的威胁。故称他和蒋介石是“一文一武,难兄难弟”。
年复一年,这些事情发生在建国后,四大运动(反右的扩大化、主观主义的大跃进、不适当的反右倾、十年文革的动乱——中共中央历史决议语)接踵而至。
其特点是:一、持续不断打击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二、毛泽东亲自发动,亲自操作;三、不由分说,说你错,你就错,不错也错,没有申辩的余地;四、不仅用批判的武器,而且施以专政的铁拳。

迫害知识分子的策略


毛泽东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从“反右”到“文革”,均和知识分子作斗争,形成一些前所未有的政策和策略。使中国知识分子陷于空前黑暗的历史时期。
其 一是把“意识形态”作为划分阶级的标准,这是一个创造。当然这就有了更大的随意性。过去“阶级”从来是按经济地位划分的。对私改造之后,生产资料公有了。 又要以阶级斗争为纲,即形成这个“潜规则”。“反右”时定了六条标准,弹性太大,可随意解释,善意的批评,可说成恶意的反党。
其二,如此大批制造 出冤案来,前所未有。在此之前,包括漫长的封建社会中,一般是“个案”,或加上株连者,还没有如“反右”有领导地制造55万蒙冤者(有的省说,我们一省也 不止此数)(后有解密材料说,实是300多万)。现在只承认“反右”的错误在于“扩大化”了。这是毛泽东时代留下来的话题,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已平反, 承认是错划,这很难说“反右”前提是正确的了。
其三,“引蛇出洞”的策略前所未有。这件事做得很认真。毛泽东在报告中,强调:“急风暴雨式的阶级 斗争已经过去。”又亲自出巡,动员鸣放。报刊也忽然宽松了起来,政治气氛似真的到了春天。如温文尔雅的翻译家傅雷说:“毛主席的马克思主义真是到了化境, 他这样讲,再不提意见帮助党整风不像话了。”不料未满一个月,风云突变,他无以承受,后来夫妻双双自杀。一般知识分子,相信一个“理”,而不理解权术,毛 泽东后来把“引蛇出洞”自称“阳谋”。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政治词汇。对此,史家认为是“预谋”,因为对知识分子早已定性,早已视为较量的力量,而当时又出现 “波匈事件”。需要对有些自由思想、独立思考的知识分子划为“右派”,聚而歼之。
这儿一个事例最能说明问题,鲁迅先生最是毛泽东推崇的文化巨人, 一再说和他是心灵相通的。鲁迅去世20年后,到了“反右”之时,罗稷南先生问毛:“假如鲁迅活着会怎样?”毛答:“以我的估计,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 写;要么是识大体不做声。”毛泽东深知鲁迅的思想和品格。掌权之前,高度赞扬,掌权之后,不能见容。这中间没有规律性吗,是因为鲁迅先生又提出了什么新的 过分意见吗?他早已故去。
毛的这话分量太重,太放纵恣肆。其实,这合乎他自诩的“虎性”,他的这种无拘无束的圣主之风,随时会表露出来。例如给尼 克松说,自己欢喜右派;给日本首相田中说,要感谢日本帝国主义,他们这个侵略,对我们很有好处。(《毛选》五卷492页)这都叫对方一愣。鲁迅活着会怎 样,胡适、乔冠华、胡乔木、李慎之分别作出的答案是:被砍头、当右派,下场比高尔基惨。一向接近鲁迅的胡风、冯雪峰、丁玲、萧军……这些知识分子一个个都 难逃恶运,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文字狱的新发展


古 代文字狱也曾有过群臣奉旨批斗一个蒙冤者的事情,那还是个别的。至毛泽东时代,发动群众,颠倒是非助纣为虐,已是常见之事,规模大,时间久,前所未有。如 杨献珍在课堂上说:“古代还有‘合二而一’的说法。”客观上这是对毛泽东‘一分为二’的提法的补充,被视为反对毛主席。于是中央党校近二千学员,写了二千 篇文章,对校长群起而攻之。这些学员都是中高级干部。果真都认为自己的校长错了吗?奉命攻击,伤害他人,尤其是对自己的老师。这是人格的扭曲,灵魂的摧 残。批判者、被批判者同时受到伤害。
同样,批判马寅初主张计划生育的《新人口论》,全国传媒齐动员,雷霆万钧,势如狂潮。毛去世之后,计划生育不 得不成了基本国策。而周恩来当时给马老说:“你长我十多岁,我一直视你为兄长,这次一定要听我一句话,你还是检讨一下吧。”马寅初说:“应检讨的不是 我。”马遂惨遭迫害,保全了人格。敬爱的周总理:你果真认为马老的观点是错的吗?你为什么不能像魏征对唐太宗那样,向主席进谏呢?如果马老按照你的意见, 真的作了检讨,中华民族就少了一个光照史册的“马寅初”了。
在名为无产阶级专政,实是被神化了的皇权的专政之下,中国知识分子的处境悲苦,许多人 为安全和生计,成为“驯服工具”,用自己的笔杆子进行“瞒和骗”,进行阿谀和逢迎,相互攻击,自我丑化。电影上说,大学教授经不起考试的,只会讲“马尾巴 的功能”,真正会看病的是“赤脚医生”,因为它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产物。每一运动,相互的揭发、批斗、诬陷、丑化、落井下石,弄得七零八落,灵魂的博斗惨 不忍睹。另有高洁之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走了屈原的路,人数之众,史册上所罕见。北京的中华世纪坛,每一台阶记录一年中的大事。1968年只有一句 话:“人民艺术家老舍逝世”。他继屈原投入汨罗江之后,投入了太平湖。这作为迫害知识分子的典型事件,镌刻在神圣的“世纪坛”上,昭示后人,永志不忘。
毛泽东时代,对知识分子地位的界定有一些不同的提法。
一是“驯服工具”。党这样要求,知识分子的确也以“工具”自律,转化为“宗教徒”。认为做到这一点是觉悟提高了的表现。这体现了那个时代的需要,有的知识分子是自觉的,有的是不得不然,又渐成习惯。
二是“文革”中称知识分子为“老九”,即居于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之后,列于另册的末流。毛泽东说“老九不能走”,他看到知识分子的用处,没有知识分子哪来原子弹和高科技?但又肯定知识分子“老九”的地位。
这是那个时代,封建氛围重演的社会风光。

一些老革命的反思


司 马迁的《史记》中有《郦生陆贾列传》,其中记有:刘邦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得事《诗》《书》?”陆贾回答:“天下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薄一波想到这件事,在他的书《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中发出这样的感慨:“回想起来,对知识分子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我们是认识不足的,见事迟了。”他 回忆,1957年5月25日,毛泽东给伏罗希洛夫的谈话就说:“现在资本主义臭了,资本家臭了,但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还有影响。”“后来,他不仅把从旧社 会过来的知识分子看成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连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也说成基本上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总是不放心,甚至认为书读的越多越愚蠢,知识分子最 无知识,到文革,知识分子被斥之为‘臭老九’。知识的贬值,知识分子地位的低下,可谓到了极点。”他进而说,在“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之外,应该加上“无士不兴”啊!
胡耀邦同志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时,阻力很大,主要是毛泽东左的思想没有消除。胡耀邦指出:“现在有人说,老九上了 天,老大靠了边,这样把工人和知识分子区别为‘老大’和‘老九’是不对的。”他在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时的一个讲话中说:“长期以来,我们对知识分子的 看法不对头。看错了,歪曲了他们的形象,说是臭老九,使脑力劳动者蒙受了冤屈。”“而其根源,则在于被一些背离马克思主义的错误观念纠缠了很多年。”他说 “一定要确立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一部分的正确观念”。
时过境迁后,许多领导同志都说了类似的意见,但在毛的时代为什么不能说?周恩来和陈毅曾要给知识分子脱帽加冕,结果自己身受其害,为什么真理和正义不能伸张呢?

邓的拨乱反正和毛的阴影


早在1977年5月24日,邓小平还没有恢复工作的时候,他就指出:“一定要在党内造成一种空气: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要反对不尊重知识分子的错误思想。不论脑力劳动、体力劳动,都是劳动。从事脑力劳动的人也是劳动者。”
这些话是对毛泽东错误思想的纠正。毛不承认脑力劳动是劳动,不承认脑力劳动者是劳动者,认为他们是工农所养活着的寄生者。
这使我们想到乔石同志的一句话:“什么是邓小平思想?就是纠正毛泽东晚年错误思想的思想。”
至 此,我们看到马克思认为知识分子“姓无”,毛泽东认为知识分子“姓资”,邓小平又认为知识分子“姓无”。马克思从知识分子的经济关系中这样评说当然是正确 的。但是,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知识分子的地位和作用又不仅如此。我们应该看到,他们是率先拥有文化和科技知识的先进阶层。在生产斗争中,他们是先进生产 力的代表。在社会发展中,他们是启蒙者,进步运动的组织者,是人类不断进步的带头人。
小平同志一言既出,说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乌啦!这样,知识分子地位发生根本变化,冬去春来,令人鼓舞。
但 是在这中间,我们也可看到毛泽东的阴影。政治体制依旧,知识分子姓什么?他们的地位和待遇如何?决定于当权的政策即首长的意志和认知。这样的时代何时可以 过去?中国的知识分子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如同古代民歌中所反映出来的先民的理想:“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帝力(皇权的力量),与我何有 哉?”这形象地描绘了马克思所追求的理想:“社会是自由人的联合体。”到那时,知识分子无需谈什么姓无姓资了吧?虽再无姓氏之说,但是知识分子的先进性依 然存在。
整个毛泽东时代,毛泽东一直没有改变对知识分子的态度。在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革命的首要问题上,他领错了路。

附:重要补正


这组文章,先印了几份,呈领导和专家审阅指点。各地立即有殷切的关怀。重要的补正有两点,不及修改,摘录于此,以飨读者:
一、文化界一位长者指出:“建国后,在实践中,重视抓上层建筑,不断批‘唯生产力论’;热心生产关系的改造,而忽视生产力水平的现状。总体上是“左”了。从哲学上看,不是把“唯物史观”颠倒了吗?这是应补充说明的。
二、 几十年间,一位抓意识形态的老领导指出:“《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这篇文章,是解放后,对1925年12月发表在《革命》半月刊的原文,大加删改之后, 再发表的。原文把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当作‘极端的反革命派’和‘半反革命’看待的。当时,毛的身份是汪精卫推荐的国民党宣传部代部长,此文发表,并 出单行本,影响极大。部分北伐军提出‘打倒知识’的口号。因此,反思毛泽东对知识分子的问题,应从这一点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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