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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英译本困境
送交者: 白衣子 2015年05月06日05:57:00 于 [焦点房谈] 发送悄悄话

难以还原精彩


[摘要]芮效卫所译的《金瓶梅》基本上都是直译,可谓信而不美。

《金瓶梅》英译本困境:难以还原精彩

什么是翻译?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非专业人士所想象的那样,翻译并不是代码的互换。我们可以从芮效卫翻译的《金瓶梅》中举个例子。当女主角潘金莲在花园中等待她新近的情人,同时也是她的女婿时,后者躲在荼蘼架之后,当潘金莲经过,跳出来并用胳膊搂着她。这时潘金莲叫道:“呸!小短命!猛可钻出来,唬了我一跳”。

芮效卫译为:“Phooey!” the woman exclaimed. “You little short-life! You gave me quite a start by jumping out that way”。

另两个于1939年在伦敦出版的译本对这句话的翻译是不同的。克莱门特·埃杰顿(在老舍的帮助下)译为:“Oh,” she cried, “you young villain, what do you mean by rushing out and frightening me like that?”

伯纳德·秘奥重新翻译了早前弗兰兹·库恩用德文所译的删节本,这句话译为“You rascal, to startle me so!” she cried, scolding him and laughingly releasing herself.

在安德烈·莱维1985年的法文译本中是这样翻译的:Lotus-d’Or s’exclama: “Oh, le mauvais garnement! Qu’est-ce que c’est que ces fa?ons de jaillir et vous causer pareille frayeur!”

不能说这些翻译是不准确的,或者某一个比其他更准确。在每个版本中,译者都把原文的意思把握得很好,但是当面对第二语言的读者的需求时,译者对于困境的处理是不同的。

这个淘气的情人到底是a short-life, villain, rascal, 还是garnement的?“Short-life”是中文“短命”字面上的直译;“rascal”和“garnement” 这两个词的选择是不想直译为对应词的尝试。直译在何种程度上是合适的?埃杰顿所译的“villain”是信任读者可以从中感受到反语的意味------在这里还算合理,但是这种信任可以持续多久?秘奥的译文“laughingly releasing herself”并没有在原文中出现,但肯定蕴含了这层意思。在另一种文化的读者可能会错过某些意思的时候,译者可以像这样添笔吗?莱维的“Qu’est-ce que c’est que…”准确地捕捉到了金莲的惊吓,但是这个句子是中文本的两倍长,失去了中文五五音节的韵律平衡。在与形式相符合和与意义相符合之间,平衡点应该处于何处呢?

最终,这些译文都没有让人感觉到像原文,在这个意义上它们都失败了。但是在这个标准下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译者应该选择哪些要保留,哪些要舍弃,这些选择都无对错之分,而都是有价值的判断。

最基本的困境在于要在下面两者之间进行取舍:一,要在怎样的程度上将读者带进源语言中,保留文本的字面意思,并用脚注讲出复杂的东西;二,要在怎样的程度上与字面意义保持一定距离,更加“自由”一些,就像库恩和秘奥大部分成功所做的那样,给读者提供或可被称作“可比较的经验”。双关语是一个极端例证,所以可以被当作这个困境的清晰例证。翻译中文的译者总是忽视双关语。有时他们在脚注中进行剖析,并且学者是赞赏这些剖析的,因为后者对内在器官更感兴趣。但是手术刀会杀死双关语,这是肯定的。一个死去的双关语便不再有趣,正是这样“可比较的经验”中的一个方面便丢失了。那么有什么其他选择呢?试图在目标语言中发明一个相似的双关语?这样的努力需要匠心独运和对外延意义进行自由处置的意愿。

芮效卫意识到了这些困境。他有时试图给当代美国读者可比较的经验。例如上文已示,“phooey!”对应于中文的呸,也可译作“jerk!”或者 “get lost!”,有一种嘲弄的意味在其中。总之要比 埃杰顿和 莱维满足于的“oh”多一些色彩。但是总体来说,芮效卫花了很多功夫在反思和解释原文中的用词上。他是学者中的学者。他做了4400个尾注并在导言中称这些尾注对于正确理解这部小说是必要的。史景迁在芮译第一卷的书评中写道这些过度重视细节的注释“让即使是对专著阅读比较有经验的读者也会露出怀疑的微笑”。

芮效卫所译的《金瓶梅》基本上都是直译,可谓信而不美。《金瓶梅》中精彩的语言,很难在非中文语境中还原。比如第十三回说西门庆是“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响”的人,芮直接译作“now this Hsi-men Ch’ing was the sort of man of whom it is said:’If you hit him on the top of his head, the soles of his feet will ring’”.中文里那种浑身通透,善在别人话中捕捉弦外之音的机灵劲就感受不到了。

另外,正如上文引例,文中凡是俗语、谚语、歇后语之类的,几乎全都与原句隔离出来,处理成引诗的形式。比如第一回“那妇人笑容可掬……”,译成“The woman gave Wu Song: Such a smile you could have plucked it off her face”。第二回“气生气死”译作:“... His wife was:So angry she scarcely cared whether she were dead or alive”。第十八回:“西门庆性命有如落日已沉西岭外,却被扶桑唤出来”译作:“Truly, on this occasion, Hsi-men Ch'ing's life was like:The setting sun that has already sunk behind the western hills; When it is summoned forth once more to scale the Fu-sang tree”。

于是全书都穿插了这样一句一句的“诗”,读起来让人觉得是“荷马式套语”的堆积。而实际上《金瓶梅》的语言虽然来自民间,却都是高度文人化的,全无陈词滥调。芮译把这些表达割裂开来,自然是出于降低翻译难度的考虑,但鲜果化为腌货,多少失去了一些口感。

小说中数量庞大的语言游戏也是翻译难点,是最能考验译者的,我拿到书首先就是看这些句子,比如第二回西门庆初见王婆,没话讨话,问隔壁卖什么的,王婆说:“他家卖的拖煎河漏子,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窝窝,蛤蜊面,热烫温和大辣酥”。《水浒传》里王婆只说“他家卖拖蒸河漏子热烫温和大辣酥”,到了《金瓶梅》就如此铺张。而这里提到的多种食物其实都是性隐喻,“河漏子”即河蚌,“匾食”就是饺子,大辣酥是蒙语的“酒”。所以西门庆一听就懂,笑道:“你看这风婆子,只是风!”芮译翻作“their stock in trade... is fried doughballs, cured coney, stuffed patty-cake, baked buns, noodles with cockle sauce, and hot Schlag in cider”。他解释说“to suggest something of this exotic flavor, I have used the German word for whipped cream and punned ‘in cider’ for ‘inside her’”。后面王婆夸耀自己本领:“迎头儿跟着人说媒……也会做贝戎儿”,芮译作“I treat the ‘proper tea’ of every customer as though it were my own”,都做了拆字游戏:前者是“贼”,后者是“property”。真是煞费苦心。

但是其他的语言游戏,却无法这样解决,只好照字面译。第十七回,“常言机儿不如梭儿快”就是“the loom may stay put, but the shuttle gets around”,这句谚语里,“梭”即“说”,是指闲言碎语传播很快。第十六回“我落得河水不碍船”,是说我说的都没用,译作“there's water enough in the channel for all the boats”,就很难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这种“硬译”其实为英文增加了一些不同的表达方式,比如“泥佛劝土佛”:the earthware idol preaching to the idol of clay;“枕边语”:pillow words;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The foreman of the wife-beaters, The leader of the lotharios等。英语毕竟已经是世界语言而非一国之语言了,这样的生趣又何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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