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正好留住。作者：李正好》


插隊到美國，一下飛機就躋身美國500弱階層。很快學會做飯，順便也把摳門的好習慣養成了。頭兩年倆人上學，一個人的獎學金不但要養活兩個人，還要給另一個人交學費，一般的摳都不行，必須巨摳。那時我和留住就愛四個字，不買、打折。穿的戴的一律不買，進口的，什麼打折吃什麼。那時吃的最多的就是雞腿，一毛錢一磅，我和留住敞開吃，一天也吃不了兩磅雞腿，並且吃着吃着就吃不動了，吃兩口米飯，看一眼雞腿，低頭再吃兩口米飯，估計那些寫摳門地主故事的作者都是這麼修練過的。留住在國內從不下廚，出了國，本打算繼續以前的日子，但是看着我漸漸從窈窕少婦變成了對門二嬸，實在坐不住了，開始研究菜譜，一放學就拿着幾個雞腿在瓶瓶罐罐前沉思，天天琢磨着怎麼把雞腿做成蔬菜。試驗了N次，雞腿還是沒有變成蔬菜。就在他徹底崩潰之前，我找到工作了。

拿到通知, 倆人激動得抱在一起在房間裡跳了幾分鐘，留住提議倆人出去買件新衣服，立刻同意。開車來到購物中心，直奔清倉區。以前倆人偶爾也逛購物中心，但那時是逛，不買，所以每次都去高檔區的貨架扒拉，什麼貴扒拉什麼，弄得幾個售貨員以為我倆是日本人，每次一看到我們就點頭哈腰地說偶哈腰，我倆也不解釋，直接笑納。在清倉區搜了半天，搜到了兩件兩折的體恤衫，興高采烈地拿去結賬，真巧偶哈腰二姨當班，一見我倆，立刻點頭說偶哈腰，笑咪咪地接過衣服，看了看價簽，臉立刻長了。長就長吧，二姨的面部表情現在是無法影響我們的心情了，我笑嘻嘻地說了聲偶哈腰，付賬走人。坐上車，趕緊把新衣服拿出來欣賞，激動，不停跟留住說衣服手感很好，留住看我笑了笑說中國製造。

倆人一路不停地傻笑，留住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看的我心裡暖暖的。提議晚飯去吃自助餐，留住沖我擠了下眼說‘喳！’12塊99，海鮮自助，剛坐下就看見上螃蟹腿，留住立刻衝上去搶了四個，回到坐位上邊給我剝螃蟹腿邊說下次一定多搶幾個，讓我好好解解饞，聽的我一激動，金豆差點蹦出來。吃過大餐，打道回府。路過垃圾箱掃了一眼，竟然看到我朝思夢想的墊子，還沒開口，留住已經把墊子拽出來了。“這麼新，誰扔的，瘋啦？”留住叨嘮着。“沒瘋，畢業啦！”一對年青人從車上往下搬家具。“恭喜！恭喜！不好意思，我先生隨口一說，您別往心裡去。”“沒關係的！我們在這住了六年了，理解。我對垃圾箱也情有獨鍾，基本上一天看三次。看看我們這些家具，如果有喜歡的，我們負責送貨！”女孩很開朗。“都喜歡！”想都沒想，話就從我嘴裡溜達出來了。“太好了！再利用，環保！”男孩說着跟留住把家具又搬到車上。

撿了一大堆家具，跟小兩口聊了一個小時。真的是誰都不容易，倆人來自新加坡，剛來美國時倆人兩地，後來女孩放棄了自己的專業，過來跟老公團聚，為了上學，在實驗室做了兩年半義工，終於感動了老闆，拿到了獎學金，誰知剛上學就流產了，孩子都五個月了，倆人抱着哭了半天，女孩哭完就進了實驗室，一天都沒歇，結果落下了毛病，一變天手指就疼，先生說起來滿臉的愧疚，太太笑嘻嘻地說好了，都過去了。倆人走後，留住抱着我說我們換個兩居室住，把你公婆請過來，讓他們看看你有多不易。

公婆早就想來了，一下飛機就夸美國的天藍，空氣新鮮。二老特體貼，一住下就接管了廚房，看我們每天把菜盤子吃得乾乾淨淨，老人家忍了三天終於忍不住了，問留住是不是好久沒吃菜了，怎麼一看見菜就吞呀。留住說誰稀罕菜呀，你們沒來時我們天天吃雞腿。疏菜消化的太快，不多吃點會很快就會餓。婆婆奧了一聲再沒說什麼。

第二天下班一進門婆婆就高興地跟我說她燉了一大鍋雞腿，還打開鍋蓋讓我看了看。看着老人家那麼高興，我也沒好意思說什麼，恭維了幾句就回房間了，本想躺一下就起來，結果躺着躺着就着了。迷迷瞪瞪就聽有人叫“誰做雞了？誰做雞了？為什麼要做雞？”“我做的，你們這兩天總吃不飽，我和你爸今天去超市買了袋雞腿。這的雞腿真便宜呀，才一毛錢一磅。你爸怕是餵狗的，還問了問，售貨員說是餵人的。雞腿早燉好了，快去洗手，叫正好一起出來吃飯。”“媽燉的雞腿特別香，等會兒多吃點，快洗手吧。”一把把留住扯進房間。留住也意識到自己說走嘴了，急得想抱着枕頭撞死。聽見公公在樓道里走動，立刻決定活下去，在床邊坐了五分鐘，冷靜下來，拉着我笑嘻嘻出來吃飯。哎媽，大雞腿正躺着我倆的碗裡休息吶。“媽，我最近減肥，多吃菜可以少跑幾圈。”我說着把雞腿夾到盤子裡。那留住吃吧，婆婆說着把雞腿夾到留住碗裡，留住看了一眼雞腿竟然乾嘔了兩下。我心想，任務有點重。“不舒服嗎？”婆婆趕緊過來摸頭。“沒有，今天中午吃了塊生牛肉，差點吐了，現在看見肉我就反胃。”“哎呀，生的肉不能吃，有寄生蟲，快吃頭大蒜，把寄生蟲殺死。”婆婆嘟囔着去剝蒜。吞了頭大蒜，喝了碗粥，總算把晚飯混過去了。

婆婆一向大大咧咧，孩子說什麼信什麼，從不多問。公公心細，覺得不對，就要查個究竟，去了兩次教會，就把我倆的底摸清楚了。命令留住改機票，提前回府，留住一聽就急了，說大老遠來一次，不能住這麼兩天就走啊，有意見就直說唄，我們改還不行嗎？公公也不隱瞞，說你們這兩年過的什麼日子我都知道了，正好工作了，你們好好改善改善生活，別把身體弄垮了。爺倆談了兩天，老人家就是要回，留住無奈，只好說要回可以，回去之前出去玩一趟，要不然就別走了，老人家只好答應。

一家人來到賭城las vegas。捨不得錢去賭，每天帶着老人家逛飯店，看街頭表演，幾天很快就過去了。最後一天晚上，婆婆說想去玩一下老虎機，來一次賭城，一下老虎機都沒玩太可惜了，留住趕緊說就是就是。來到賭場，公婆也沒玩多久，100美元就進了老虎肚子，婆婆不甘心，公公一瞪眼，婆婆只好帶着一肚子怨氣回房間。我和留住在回房間的路上一直勸婆婆，公公一聲不出。剛進房間，就聽見隔壁房間公公吼，我就不賭！然後就沒聲了。

留住沖我吐了下舌頭，過來抱住我說，寶貝，我抱你睡。留住冒蠢氣之前都是這個節奏，哄我，溜走，幹事，後悔，想死，放棄。這是要去翻本啊，得，今晚別睡了，閉眼等吧，等得都快着了，留住終於起床了，看着他躡手躡腳溜走，真想跳起來揪住打屁股。起床跟蹤，留住的腿就是快，就差幾分鐘，留住就不見了。搜，把賭場搜了一遍，沒找到，想着，完了，這傢伙去別的賭場了，這一晚上還不得把老婆也輸了，正想找個牆角自我了斷，剛好瞥見留住正伸着脖子看一個老頭玩老虎機。走過去拍了下留住的肩膀，一瞪眼，頭一歪，示意留住離開。留住看見我先是一驚，然後滿臉堆笑拉着我的手說，寶貝，咱不賭，看一會兒過過癮。陪着留住熬過午夜，老頭終於輸光了，站起來沖我們笑笑說，你們坐我這玩吧，我輸了五萬，這個老虎機應該吐錢了。“謝謝您，我們看看就好了，都凌晨了，我們也要回去休息了。”我盡力把嘴角向上翹。“孩子，我覺得你們倆今早會有好運，你是我看到的唯一一個坐在先生身邊不吵不嚷的太太。試試手氣，聽我的，沒錯。”老先生說完離開。“謝謝您，先生。我覺得老先生說的對，你看你總愛獅子吼，今天竟然坐了好幾個小時都在微笑，這說明什麼，說明老虎機里的錢再向你招手，所以你就一直微笑。”留住終於找到了藉口。“你不聾吧，他剛才輸了五萬？您有五萬嗎？”“就因為他輸了五萬，我們才有機會贏啊，就二十，你要是不讓我玩二十，我就不走。”留住一屁股坐下，結了婚的女孩都知道，老公犟起來，老牛都不是對手。“好，說好了，就二十。”這個時候吼是沒用的。“好。”留住從屁兜里拿出張20美元的紙幣，貼在胸口捂了一下，對着紙幣念道，傑大爺，拜託了，您進去，一定要把裡面的那些好久沒見到光的解救出來呀，只要您把他們弄出來，我一定帶他們去週遊世界。

塞進去，拍了三下，一個沒見過光的也沒出來，估計傑大爺跟大家歇了。留住的臉立刻白了，一把抓住我的手，哎媽，手心全是汗，手還在抖，老婆，你來拍，你手氣好。“最後一下，拍完走人。”看着留住小眼神，恨不得踹他兩腳，把手放在按鈕上，留住的手放在我手上，倆人一閉眼，按下去，可能是按的久了，老虎機轉起沒完了，度秒如年啊，叮，叮，叮…….老虎機吐出了兩萬。“贏了，贏了，老婆寶，我們贏了！老婆寶，我叫什麼？”“留住。”“大名，加上姓。”“柴留住。”“別捲舌頭，把舌頭放平了，這樣，財留住，跟我念，財留住。”“財留住，你沒事吧？”“你看你叫正好，我叫留住，財正好留住，來，親一下，再親一下，再親一下”留住在我面前上躥下跳。“咱能回房間現嗎？”我也很激動，發現好多人的視線都聚到我倆這邊有點不自在。“不能，就在這現，就在這現。老婆寶，你真好，我愛你，老婆寶。”留住根本停不下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如果跟他一起跳，別人看了可能說，瞧那倆瘋子。如果我一直微笑，別人看了也許會說，看，瘋人院的老闆多有創意，把病人弄賭場來調理，高！就在留住徹底失控之前，兩個工作人員推輛小車走了過來。

“恭喜！”兩位同時說。天吶，人家會說普通話。“不用恭了，已經喜半天啦！”留住跳着說。“Pardon?”留住說的太快了，二位沒聽懂。“不怕了，錢已經被我扽住了。”留住接着說。天吶，這是進瘋人院的節奏啊，我要是再慎着，那倆可能就要麻煩警察大哥了。“他太激動了。”我笑着說。“理解！可以看一下您的駕照嗎？”“沒帶！”留住小脖一挺。“對不起，沒有有效證件，我們無法開支票。”“在房間裡，老婆寶，你去取。不，不，我去取，老婆寶，你這在守住。”留住終於清醒了，飛奔離開。“老婆寶，Yourhusband is a funny guy!”天吶，這傢伙以為老婆寶是我的名字。“Heis funny. By the way, my name is ‘hao’. Only a husband can call hiswife 老婆寶.”“I am sorry! ”“沒關係，學漢語不容易.”

拿着支票，一進房間留住就急着給公婆打電話報喜，連着打了幾個電話，終於聽到公公的怒吼“誰？”進了公婆的房間，留住趕緊把支票遞給公婆，又把賭錢的經過誇大了十倍跟公婆分享了一下，兩位老人激動得都不知說什麼好了。為了保險起見，公公決定他和婆婆不睡了，保護支票。回房間跟留住躺了一會兒，激動得根本睡不着，留住順勢把我們未來十年的計劃跟我分享了一下，不得不佩服留住的辦事效率，就這麼一會兒，十年計劃都想好了。銀行一開門，四個人就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站在櫃檯前，婆婆拿出個小布袋，從布袋裡拿出個小紙包，打開紙包，還是一個小紙包，再打開，還有一個，接着開，櫃檯後的小姑娘都傻了，想問，不敢問，萬一惹毛了大戶工作就沒了。我和留住也很吃驚，沒想到婆婆給支票穿了這麼多套衣服，終於把小紙包都打開了，裡面啥都沒有，婆婆的臉立刻慘白，手也開始抖，留住馬上說報警，我說媽，您別急，您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口袋裡了。公公不慌不忙地說，你不是還有倆一樣的小紙包嗎？婆婆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大衣脫下來，從裡面的兜里掏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紙包，拆了一個就找到了支票。存了支票，安全到家，留住提議買房，說爸媽你們一定要留下幫我們呀，接下來我們會非常忙，你們要是不在，我們連做飯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每天吃垃圾食品了，公婆終於答應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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