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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諾悲歌:1986到..-武疫會成為習的切諾嗎?
送交者: 一草 2020年02月24日01:22:3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在災難最深重的時候,切諾人被告知這是一場戰爭,他們必須贏。一個切諾人說:“他們說:‘我們必須打贏這場戰爭。’ 問題是:我們在和誰打仗?必須打贏誰?打贏原子?物理定律?宇宙?”】

——正如習共官媒也稱武漢肺疫是一場戰爭


子皮 | 切諾悲歌: 1986 到 21986  zt

Original 子皮 被遺忘的王國 

歐洲第四大河叫第聶伯河。第聶伯河發源於俄羅斯、流經白俄羅斯、縱穿整個烏克蘭,然後注入黑海。十九世紀烏克蘭詩人謝普琴科在一首詩里這樣寫過第聶伯河:

帶着敵人的血

第聶伯河一路流淌,

穿過烏克蘭,注入

深藍的大海

...然後我會離開

離開高聳的山嶺和肥沃的原野

高飛。飛到

神的所在。


《第聶伯河日落》阿爾希普·庫因芝 1905


第聶伯河有一條支流,叫做普里皮亞季河。普里皮亞季發源於烏克蘭,流入白俄羅斯,然後又回到烏克蘭, 最後流入第聶伯河。在普里皮亞季河從白俄羅斯流回烏克蘭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小鎮,叫做普里皮亞季鎮。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普里皮亞季鎮是一個年輕和生命旺盛的小鎮。小鎮有三萬五千居民,平均年齡只有26歲。小鎮遍布嶄新的公寓大樓、商場、電影院、兒童遊樂場。在蘇聯,普里皮亞季鎮被評為“模範城鎮”;在當地,人們稱普里皮亞季鎮是“天堂城”。

普里皮亞季鎮的繁盛,是因為附近的Chernobyl(中文譯為“切諾“)核電站。

切諾核電站是烏克蘭的第一座核電站。也是當時蘇聯最大的核電站。核電站1972年開始建設,擬定總共建六個核反應堆。到1986年,已經有四個反應堆建成並投入發電,承擔了烏克蘭10%的電力供應。

核電站在當時被認為是做安全、最可靠的能源。同時,核電站也在冷戰時期為蘇聯樹立了“和平利用核能”的正面形象。

切諾核電站的工作人員和建築工人,大部分住在普里皮亞季鎮。那時候,普里皮亞季鎮的人口每年增加1500人,因為切諾核電站的第五座反應堆正在籌建中。

美麗普里皮亞季鎮忙忙碌碌和生機勃勃地運行着。直到1986年4月26日凌晨。

1986年4月26日是星期日。當夜凌晨,切諾核電站第四座反應堆的技術人員在進行一場安全測試。測試的內容是看看在暫時停電的情況下,反應堆能否安全運行。

操作員開始測試,他逐漸關閉電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本來應該逐漸降低的電流突然降到接近零點。慌亂之中,操作員迅速提升電力,結果指針又突然擺向另一側:反應堆中的電流超出正常工作電流的許多倍。

反應堆中功率急速增加,無法冷卻。然後,不可控鏈式核反應開始了。

鏈式核反應相當於核彈爆炸。

核反應的能量迅速氣化了所有的冷卻水,水蒸氣掀翻500噸的反應堆頂蓋。

18年後,2004年,一位當時的夜班工人薩沙 · 尤先科回憶說:“厚厚的混凝土牆像橡膠一樣軟軟地彎下來。黑暗中我聽到嘶嘶的聲音。我以為核戰爆發了。“

薩沙看到兩個同事當場被炸死。

核電站的屋頂被炸飛了。一瞬間薩沙看到了午夜的天空,滿是星斗的夜空。核反應堆裸露在星空下,它發射着電離輻射,像一束巨大的藍色激光,直指高遠的夜空。“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的景像是多麼美麗。” 很多年後薩沙說。

爆炸三分鐘後火警響起。第一批消防員收到火警後立即出動,他們並不知道是反應堆爆炸。他們沒有任何防放射保護。當時大火附近的的輻射照射強度為2萬倫琴。而500倫琴1個小時的照射,就足以致人死命。第一批消防員與大火戰鬥了一個小時,開始頭暈嘔吐;這時增援消防隊逐漸到來,他們才被被換下來。

第一批消防隊指揮官普拉維克中尉受了巨量輻射,在兩周后5月11日去世。普拉維剋死的時候23歲。他的妻子是一位幼兒園教師,剛剛生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普拉維克在一個厚厚的鋅製的棺材裡下葬,因為他的身體充滿的放射性物質。

其餘第一批28名消防隊員,只有有16人活到了事故二十周年。

到清晨六點半,所有外部的明火都被撲滅;然而四號反應堆內的火焰還在燃燒。

天亮之後,小鎮普里皮亞季幾乎一切如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早上人們匆匆忙忙地上班上學。下午放學後,孩子們到公園裡玩耍;年輕的母親推着嬰兒車,滿面笑容地和過路人打招呼。

當夜爆炸3個半小時後凌晨5點,蘇聯最高領導人戈爾巴喬夫被叫醒,告知切諾電站發生了火災。但是莫斯科的核專家和蘇聯領導人最初得到的消息是:“反應堆發生火災,但並沒有爆炸“。10小時後,莫斯科成立特別委員會。20小時後,委員會成員到達現場。他們看到現場之後明白了:事情遠比他們想像得嚴重。委員會開會,決定當地居民馬上撤離。

27日上午,普里皮亞季鎮居民接到緊急通知:他們必須全部撤離。每人有兩個小時準備時間,只能攜帶有限物品,如證件和貴重物品;兒童允許帶一件玩具;不需要帶貨幣、冬衣。

很快,小鎮來了1000輛大巴。軍隊也來了,監督強制所有人撤離。下午2點,事故36小時後,普里皮亞季鎮3萬5千居民全部撤離。

匆忙撤離人們並不知道他們要離開多久。很多人以為只有幾天。當時可能很少有人想到,他們再也不會回到那個他們稱為“家“的地方。



今天如果到普里皮亞季小鎮,如果能夠進到人們家裡,可能還可以看到人們在撤離時留下的字條。有的字條只有幾個字:“再見,家。“ 有的字條告訴他們想象的清理人員:”你可以拿走你喜歡的東西,但是不要把我們家弄亂。“

還有一個孩子稚拙的筆跡:”請不要打死朱卡,她是一個很乖的貓。“ —— 撤離時只有人能撤走,不能帶寵物。

載着居民的大巴開走後,狗和貓和別的寵物被留在小鎮上。幾天后,小鎮來了很多“清理人“ ——“清理人“是一個特殊的名詞,即切諾事故後,蘇聯組織起來的大規模救災善後隊伍。幾天沒有見到人類的狗們非常開心,連跑帶跳地到清理人面前歡迎他們。然後,清理人開槍,把這些狗一一打死了。然後清理人到各家各戶,開槍打死能看到的所有寵物 —— 因為寵物身上有放射性物質,他們必須被打死,以防傳播。

不是所有的狗都被打死了。有一些漏掉了。今天,在切諾核電站周圍的30公里禁區內,生活着幾百隻當年倖存的狗的後代。

第三天,4月28日,也是普里皮亞季小鎮疏散的第二天,政府開始疏散半徑10公里內的居民。當天,蘇共中央政治局召開全體會議討論救災。當晚,蘇聯電視台在新聞節目中向社會公布了切諾核事故的消息。蘇聯所有廣播和電視台停止了一切娛樂節目,改為古典音樂,向事故死難者致哀。

第四天,4月29日,成立了蘇聯政治局應急行動小組,全權負責切諾救災工作。同日,政府委員會決定離核電站30公里內的13.5萬全部居民。直到今天,核電站半徑30公里內為非居住區。只有戴防護有專業領隊的人可以進入。

4月30日下午,在烏克蘭中央政治局會議上,人們討論是否取消次日的五一節活動。當時科學家的報告稱基輔市的放射性水平仍然正常。於是會議決定五一節活動不取消,但從4個小時縮短到2個小時。第二天,在100公里外的基輔,人們到街上歡慶五一節,烏克蘭第一書記謝爾比茨基帶家人親自參加了慶典。不幸的是5月1日風向轉變,基輔地區實際上也遭到了污染。

在看似平靜的表面後,是岌岌可危的巨大險情,它威脅着整個國家、整個世界。

四號反應堆外的明火撲滅後,反應堆內的核裂變反應依然在進行。反應放出的能量使原本作為中子減速劑的石墨熊熊燃燒。

事故第二天4月27日清晨,蘇軍化學武裝司令皮卡洛夫將軍,率領核防護部隊2600人和專用直升機和車輛,抵達事故現場。搶險的軍用直升機直接飛進放射性煙塵,向四號反應堆傾倒滅火材料。10天后5月6日,在總共投下5000多噸滅火材料後,反應堆終於停止了鏈式核裂變。

反應堆的滅火,遠遠不是災害的結束。因為這不是一般的爆炸和火災,這是放射性反應堆的爆炸和火災。在爆炸瞬間,就約有50噸核燃料化作煙塵進入大氣層;同時另有70噸核燃料崩濺到反應堆周圍。

四號反應堆鏈式反應停止後,最首要的任務是清理爆炸後四散的幾十噸放射性碎屑。最初的計劃是使用機器人清理,他們找到了60多台機器人,但是由於高輻射的影響,機器人的電子控制裝置無法工作。機器人不工作,清除放射性物質的任務就落到人身上。軍人們穿上用重型防護裝備,去清除放射性極高的材料;他們一次只能工作40-90秒的時間,然後換上另一個人。

放射性物質清除工作只有10%是由機器人完成的,其餘90%,是由5000名青壯年男人完成的。

12月,四號反應堆上豎起了一個大型混凝土 “石棺” ,永久地封閉了這個反應堆。當時,建造石棺的焊接工人每工作兩個小時就要輪換,因為輻射強度太大。


四號反應堆上的“石棺”


同時,蘇聯水利部組織大批人員,修築了130多條堤壩,保護1500平方公里範圍內河流,避免放射性塵埃隨雨水流入普里皮亞季河:如果放射性物質流入普里皮亞季河,然後就會流入第聶伯河,最後將流入黑海,威脅黑海沿岸的所有國家。

切諾的救災、清理和善後工作至少大規模地進行了兩年,大約有六十萬人參加了這項工作。在蘇聯,人們把這些人稱為“清理人”。

六十萬清理人有陸戰軍人、飛行員、消防隊員、科學家、工程師、礦工、建築工人、司機…… 他們中多數是服從命令被派遣到災區,但他們中也有不少志願者。

清理人發現一個丟失的嬰兒


這六十萬清理人究竟受了多少傷害,有多人因之死去?有各種不同的數字,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真實。一個比較被接受的數字是6萬:有25,000名俄羅斯清理人死亡,有70,000人病殘疾;烏克蘭的數字大致相同;在白俄羅斯有10,000人死亡,有25,000名病殘。所以總共60,000人死亡(占60萬清理人的10%),還有165,000人病殘。

這些死者中,有些是幾年後因癌症而死;而受了重輻射的人,在幾個星期內就會死去。

有一位妻子記得醫生們不讓她接近她垂危的丈夫。“他已經不再是您的丈夫,您摯愛的人;他是一個——可以致人死命的放射性物體。請您不要自殺。請您鎮定一下。” 醫生說。

一位母親回憶說:“醫生告訴我:‘他要死了。‘ 我聽了這句話衝進洗手間。洗手間裡滿是母親和妻子,她們都在那裡哭,她們不能在病房哭。我哭完了擦乾眼淚回到病房,面帶笑容對我的孩子說:’你今天臉色很好。你肯定快好了。‘ 他搖搖頭:’媽媽,帶我回家。我要死了。這裡每個人都死了。‘“

輻射不僅傷害了當時在場的人,很多時候還傷害了他們的後代。一位年輕的女子在事故不久後懷孕了。她的丈夫是卡車司機,在事故發生不久曾經向救災現場運送滅火的沙子。醫生勸告這位懷孕的女子她應該墮胎。但她不信不聽醫生的勸告。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她丈夫想要一個男孩,她想要一個女孩。

懷胎十月孩子生下來了,如母親所願是個女孩。但是,她生下來就死了。母親發現她小小的手上,少了兩個手指頭。母親哭了:“我的女兒至少應該有十個手指頭。”

蘇聯給清理人頒發的獎章的中心,是這樣一個圖案:阿爾法(α), 貝塔(β)和伽馬(γ)射線,越過一滴深紅的血。



這樣的阿爾法, 貝塔和伽馬射線的景象,在近一個世紀之前,一位叫做盧瑟福的英國科學家首先看到的。盧瑟福看到當阿爾法, 貝塔和伽馬粒子穿過電場時,帶正電的阿爾法射線和帶負電的貝塔射線偏轉向不同的兩側,而不帶電的伽馬光子直直穿過電場。這就是我們在獎章上看到的圖像。

盧瑟福是第一個發現原子核的人。那時人類還不知道核能是什麼。

三十多年後,1938年,德國科學家奧托 · 哈恩和弗里茨·施特拉斯曼共同發現了鈾-235核裂變。“人類利用核能,還至少需要25年。“ 哈恩在論文中說。

哈恩估計錯了。核裂變發現4年後1942年,美國物理學家費米在芝加哥大學建成了第一個自主鏈式核反應堆。在費米反應堆的基礎上,美國成功地製造出原子彈。1945年,美國向日本的廣島和長崎投下兩顆原子彈,殺死了大約23萬人。這是人類應用核能的第一個例子。

1951年12月,在美國愛達荷州, 人類首次用核反應堆產生電能。

1954年6月,蘇聯建成世界上第一個核電站:奧布寧斯克核電站。

1956年,英格蘭設菲爾德的卡德霍爾核電站開始運行。

1957年12月,美國的第一個核電站在賓夕法尼亞州碼頭市開始發電。

……

1986年4月,在核能被和平利用三十多年後,發生了切諾核事故。

發現原子核的盧瑟福死於1937年,他沒有看到1945年人類利用核能製造的原子彈。他更沒有看到1986年和平應用核能時一場事故帶來的巨大災難。他沒有看到,他實驗中看到的阿爾法, 貝塔和伽馬射線,被描繪在一枚枚獎章上;而射線背後的深紅的血滴,代表着六萬個在痛苦中離去的生命。

死去的人沉默了。而活下來的人很多一直在各種病患中掙扎。當年的六十萬“清理人“,付出了我們今天難以想象的代價。



不能否認,當年救災的人中,有一些人並不是百分之百地因為命令,有一些甚至是真正的志願者。他們為什麼甘願冒那樣的生命危險?對於那些過來人,這並不是一個易於回答的問題。

有一些人是這樣回答的:“那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是的,那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因為世界不能夠負擔得起,不做那些事的代價,

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發生在爆炸後幾天。那時候四號反應堆的鏈式反應仍在繼續,整個反應堆內劇烈燃燒。而整個反應堆的地下,是一個兩萬噸冷卻水的小水庫。

如果反應堆繼續燃燒,可能燒穿到地下水庫,反應堆中心滾燙的熔融物會流進水庫,在一瞬間把所有冷卻水汽化。然後,一瞬間汽化的兩萬噸水將是一個無法想象的巨型炸彈,它將引起一連串的大爆炸:不但會徹底炸毀四號反應堆,還將炸毀當地其他三個反應堆。四個反應堆大爆炸的結果是:無窮多的放射性物質送入大氣和水流,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

事後科學家們估計,如果那時大爆炸發生,那麼後果將是:至少半個歐洲,在未來的幾萬年內人類無法居住。

阻止大爆炸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在隔板被燒穿之前,打開地下水庫的排水閥門。用水泵把水抽乾

但是排水閥門在地下室內,而地下室在事故後已經被淹沒。積水中充滿了反射性物質。

5月2日,爆炸之後第六天,三個人——兩名工程師和一名核電站工作人員——決定潛水入地下室,打開排水閥門。

三人中的一位後來回憶那次行動的情形:

“周圍一片漆黑,我們在光束燈的照射下一路前行。來到水池邊,我們三人跳下了水。光束燈在水下的,能照亮的地方極小,我們只能一邊摸一邊前行。我們找到了其中一個閥門!別茲帕洛夫用手使勁扳,終於打開了!別茲帕洛夫和我探出水面,游到另一個閥門上方附近。別茲帕洛夫猛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下——不得不說的是,在這種環境下呼吸器根本不管用。別茲帕洛夫終於找到了第二個閥門!然後使勁弄開了它。幾分鐘後,我們聽到了水流聲,並且感覺水位在下降——水開始往外排了!“

門打開後,兩萬噸水至5月8日排淨。不久後,和預計的一樣,隔板被燒穿,熔融物流入地下。但因為水早已排空。所以沒有發生水蒸氣大爆炸。

潛水打開閥門的三位英雄是:班組長鮑里斯 ·巴拉諾夫,工程師和瓦列利 · 別茲帕洛夫,和奧列克西 · 阿納年科。三位英雄並沒有很快死於放射病。巴拉諾夫2005年死於心臟病,別茲帕洛夫和阿納年科現在還活着,住在基輔。

這個故事在歐洲很少有人知道。今天的歐洲人不知道,在1986年,歐洲曾經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在當時,歐洲人也不知道他們正在面臨什麼樣的危險。事實上,事發後蘇聯沒有主動告訴歐洲。雖然核輻射很可能影響整個歐洲的安全。4月28日上午,在距切諾核電站1000公里處的瑞典福斯馬克核電廠發出警報。核電廠馬上向瑞典輻射安全局報告。輻射安全局仔細調查後,確定輻射起源於其他地方。當天,瑞典政府與蘇聯政府聯繫,詢問蘇聯是否發生過核事故。蘇聯開始一口否認,直到瑞典政府暗示他們即將向國際原子能機構正式上告,蘇維埃政府才承認在切諾發生了事故。

在切諾核事故上,蘇聯對外對內的處理方式都引起了很多質疑和批評。人們疑惑和悲憤。在整個事件的巨大疼痛中,有一種叫做“信心“的東西漸漸坍塌。

斯韋特蘭娜 · 阿列克謝耶維奇是白俄羅斯記者兼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她的1997年出版的長篇紀實《切諾的記憶》中,記述了許多當事人口述的回憶。

《切諾的記憶》中有這樣一段當地受害人的話:

“我們通常沉默。我們不大喊大叫,我們不抱怨。我們一如既往地耐心。因為我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 我們害怕談論它,我們不知道如何表達。這不是普通的經歷,這不是普通的問題。世界被一分為二:切諾人和其他人。你注意到了嗎?這裡沒有人說他們是俄羅斯人,白俄羅斯人或烏克蘭人。我們都稱自己為‘切諾人’。‘我們來自切諾‘。‘我是切諾人’。好像這是一個獨立的人群, 一個新的民族。”

在災難最深重的時候,切諾人被告知這是一場戰爭,他們必須贏。一個切諾人說:“他們說:‘我們必須打贏這場戰爭。’ 問題是:我們在和誰打仗?必須打贏誰?打贏原子?物理定律?宇宙?”

……



三年後,當切諾事件開始硝煙漸落時,發生了一件與蘇聯相關的、更廣為人知的事情:柏林牆倒了。

兩年後,1991年,蘇維埃聯盟解散。1991年12月25日,克里姆林宮上的鐵錘鐮刀旗緩緩降下,俄羅斯三色旗冉冉升起。這天早些時候,戈爾巴喬夫宣布辭去蘇聯總統職務,而葉利欽成為剛剛獨立的俄羅斯的最高首領。

全世界欣喜地看着這一場景。人類歷史上有過很多帝國滅亡和權力更替,它們常常是慘烈的,它們的代價常常是無數無辜生命的消亡。而此時七十多年的、擁有最大核武器庫的蘇聯帝國和平地落下帷幕,不能不說是一個讓人類驕傲的奇蹟。

但是故事遠遠沒有結束。

今天,三十多年後,重讀切諾災難,也許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悲慘的故事並不是一個大悲劇的最後一章,它是一個漫長的故事中的一小節。

今天上演的是普京的俄羅斯和川普的美國的故事,兩地的主題都是憤怒的民族主義。當然,舞台上早已不是美蘇兩霸,誰也不能忽略世界最眾多人口的第二經濟、 也許很快會成為第一經濟。

冷場了若干年的軍備競賽重新開始,只不過從兩霸爭雄變為三足鼎立。最新的熱點之一是超高音速導彈 —— 超高音速導彈非常難以攔截,如果它配以今天的超大熱核導彈,可以把千萬人口的大城市瞬間化為齏粉。

除了超級大國,有更多的地方勢力加入核競賽。一個很可能即將入伙的地方勢力是伊朗,川普當局單方撕毀多國簽訂的伊朗核協,幾乎截斷了伊朗溫和派的放棄發展核武、加入和平陣營的出路。

不管切諾災難多麼慘烈,世界沒有從中學到多少。

世界沒有從中看到核能量的恐怖。其實世界從來一直拒絕承認核能量的恐怖。切諾事件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死人最多的和平核事故;但它不是死人最多的核災難。1945年美國在日本廣島長崎投下兩顆原子彈,殺死了大約23萬人,遠遠高於切諾核事故。僅僅在廣島投下原子彈的當天,就有大約八萬人死去:他們在瞬時氣化,燒焦、或者因為嚴重燒傷和劇烈輻射在幾小時內無比痛苦地死去。

美國總統杜魯門說,他從來沒有因為投放兩顆原子彈的決定而晚上睡不着覺。今天絕大多數美國人相信:美國投下兩顆原子彈的舉動是正確的。美國人確信它“拯救了更多的人的生命。”

無論核能發電、還是製造核武器、還是其他很多潛在着巨大危險的行動,都標籤着高尚美好的目標。行動越危險,標籤越高尚。

切諾災難過去了三十四年,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我們今天不太有信心說:世界因此變得更好。比起三十四年前的1986,今天的世界是一個更危險的世界。很多人同意,世界今天面臨的最大的危脅是核戰和氣候變化。二者之一足以毀掉人類文明甚至我們這個物種。最近,在核戰和氣候變化之外,我們也許應該加上第三大威脅:全球大瘟疫。

工業化、科技發展、信息化、和全球貿易把整個人類綁到了同一條船上。當一群人的發展的代價是另一群人的生存時,就是毀滅性災難的開始。今天的世界沒有你輸我贏,只有共贏或同輸:人類要麼和平共存,要麼一起毀滅。

今天切諾的周圍,是一片4700平方公里的無人區。昔日一度繁華的小鎮普里皮亞季,成了一片人煙絕跡的廢墟。然而生命並沒有就此消失,在重污染的土地上,樹木在倔強地生長,把廢城普里皮亞季變成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許多野生動物來到這片無人區;鳥兒在歌唱,當年沒來得及殺死的家犬的後代在自在地遊蕩,棕熊和狐狸四處覓食,野馬逍遙地啃着青草 —— 含高量放射性物質的青草。



由於放射性污染,這裡的動物的平均壽命比別處短,而且常常發生殘疾和基因突變。但是和地球上其他地方相比,切諾禁區幾乎成了野生動物的天堂, 因為這裡,他們可以躲過地球上所有生物最大的天敵—— 人類。

切諾目前還不適於人類居住。等到這裡完全適於人類居住,據說還要等2萬年,就是公元21986年。

21986年這裡會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如同早年的人類,無法想象我們今天的樣子。在四千五百多年前,人類建立了宏偉的金字塔。那時建造金字塔的工人和奴隸很聰明,但他們恐怕想象不出四千年後的抗菌素、核電站和英特網。那麼我們今天能想象出四千年後地球的樣子嗎?很難。再把四千年乘以五,我們能想象出兩萬年後地球的樣子嗎?更難。

但讓我們還是想象一下。想象一下我們穿越時間,到21986年的普里皮亞季小鎮看一看。

小鎮上1986年建造的核電站大石棺依然佇立;而建造它的 “人類 “,已經不在了。大石棺周圍古木參天,綠草蔥蘢;棕熊、猞猁、野馬、還有家犬的後代在林間的草地上覓食、玩耍、做愛。

在林間一棵大樹後,有一個年幼的兩足動物,睜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大石棺。她不是“人類“,她是人類的後代。她不知道大石棺是怎麼來的,她不知道大石棺下藏着什麼。


作者簡介

子皮:畢業於北大物理系,巴黎大學博士。現居美國。職業金融量化分析。近年開始寫字。作品發表於電子平台、《青年作家》、《文綜》及其它叢書。曾獲法拉盛海外華語詩歌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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