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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书生》(大学文革恩仇)第十四回
送交者: 苏渝游士 2016年12月01日17:53:25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第十四回,书生怒砸工作组,新元急献莫须有

刘致远与周静茹在望江亭产生分歧后,一个星期以来,一直闷闷不乐,连翻译资料也精力集中不起来。这一天吃过午饭,一个人坐在映山湖边荫凉处休息。小诸葛走了过来说:“刘才子,大家都在干革命,你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干嘛?”刘致远看到小诸葛戴付近视眼镜,也穿起军装,戴着红卫兵袖套,觉得有点滑稽,就问:“小诸葛,你什么时候加入的红卫兵?”

小诸葛说:“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译圣贤书啊?自从上次批斗吴教授会上,出现红卫兵后,第二天学校里就涌现出了很多红卫兵组织。有“革命造反”红卫兵、“井冈山”红卫兵、“延安”红卫兵、“长缨”红卫兵、“长征”红卫兵、“太湖游击队”红卫兵、“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等等几十个,已经进入春秋战国时代了。”刘致远说:“你参加的是什么红卫兵?与杨克思的红卫兵一样吗?”小诸葛说:“大不一样,我们是《革命造反》红卫兵,宗旨是造走资派的反。杨耀强他们的‘红旗’红卫兵是保皇派,保院党委和工作组的。”

刘致远问:“加入红卫兵要什么条件吗?你小业主出身,也行吗?要介绍人吗?要写申请书吗?要开通表会吗?”小诸葛笑道:“不需,不需,一切都不需!开始他们保皇派,红旗红卫兵很有优越感,趾高气扬,搞得很神秘。只有革命干部,‘红五类’才能加入。我们其它造反派红卫兵没有这些限制,只要是学生就可以参加。这才过了一个月,我们‘造反派’的力量远远大过‘保皇派’,我们班上只有杨耀强,周静茹,钱成根三个人是红旗红卫兵。其余大多数都参加了我们革命造反红卫兵,连徐正洪、顾得志都参加了。”

刘致远听小诸葛提到周静茹,叹了口气说:“唉,静茹,不知她这几天在干什么?”小诸葛讶异的问:“怎么?你们闹别扭了?”刘致远说:“不知怎么搞的,我们一回来,她就担心要搞反右斗争,还害怕我要被打成右派。我看她加入红旗红卫兵也是因为害怕。”小诸葛说:“她最相信团委,肯定是赵新元又给她灌输什么内部消息。此人很阴险,诡计多端!”刘致远说:“他阴险,能怎样?一个小小团委书记他能扭转运动方向?我不相信他能发动起反右斗争。”

小诸葛说:“他扭转运动方向当然是妄想,但他扭转个别人的方向是大有可能的。听说他也在追求周静茹,很可能他想扭转的是周静茹的恋爱方向,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哟。”刘致远说:“静茹不会的,她曾经告诉过我,她早就拒绝过赵新元。”小诸葛:“呵呵,刘才子,不可大意啊!他吓唬周静茹已经奏效,为了达到目的他肯定会设法打击你的!”刘致远说:“打击陷害我?为了夺人之美?一个团委书记,不至于吧?”小诸葛说:“我小诸葛分析没错,像吃烤鸭时判断杨克思请客的秘密一样,你可不能那样傻哟!”

两人正谈得热烈时,忽然从建筑系大楼方向有一个男青年飞奔而来,穿过草地,快速闪进了行政大楼。男青年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一面紧追不放,一面高喊:“站住,你这个狗特务!”“把黑名单交出来!”“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一窝蜂地一起涌进了行政大楼。小诸葛朝人群看了看说:“一定出了什么事!走,致远兄,我们也去看看。”刘致远说:“我没兴趣看热闹,你要去,你去吧!”

于是,小诸葛就独自跟着这群人后面,也挤进行政大楼。这些人中各个系的学生都有,个个怒气冲冲,义愤填膺的样子,把三楼工作组办公室门口团团围住。七,八个保卫处的人员拼力挡住门口,不让人群朝里面冲。

乱哄哄的学生当中,有一个中等身材,颇为壮实的“革命造反红卫兵”叫郑国中,是机械系四年级的学生。他愤怒地责问保卫人员:“刚才跑进去的人呢?你为什么拦住我们?赶快把人交出来!”保卫说:“什么人啊?我没看见有人进来,同学们,请你们冷静,有话好好说,不能这样一起冲进来!”同学们听了,一起挥着拳头,激动地喊道:“你胡说!明明看见他跑进去的!你是瞎子啊!你今天必须把人交出来!”双方对峙了起来,郑国中又领头高喊:“工作组交出整学生的黑名单!”“反对打击陷害革命学生的阴谋!”“打倒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季得喜滚出来!”

小诸葛问身旁建筑系的一个同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建筑系的同学说:“刚才跑进去的那个人,是工作组驻我们班的联络员。上午我们班在开会讨论如何挖出院里反党黑线的问题。他一直坐在墙角里,一声不响地在一个笔记本上做记录。后来他去上厕所把笔记本丢在桌子上,旁边的人好奇翻开来一看,大吃一惊。上面有一次工作组的会议记录,说什么,运动第一步控制局面,第二步发动对右派学生的反击。尤其在笔记本后面几页上,还有建筑系被划为右派的名单,都是运动中贴大字报比较活跃的学生。看的同学吓得脸色煞白,互相在议论:看来真要在学生中抓右派啊!运动方向要变了吗?

工作组联络员回来,看到有人在看他的笔记本,大惊失色,乘看的同学没防备,上来一把夺过笔记本就跑。后面同学就跟着追了出来。”小诸葛说:“噢!原来真是有阴谋啊!打击革命学生,打击红卫兵,就是反对文化大革命!黑名单一定要追查!”

工作组组长季得喜,在保卫人员的护卫下,被迫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站到一张凳子上。他看了看群情激昂的学生,挥挥手大声喝道:“同学们!请静一静!”他本以为他这个大校军衔的师政委只要站出来,喊声“立正!”大家就会安静下来的。哪知道学生不买他的账,有的喊叫:“季组长,快把刚才跑进去的人交出来!”有的喊:“季得喜!快把黑名单交出来!”季得喜沉着脸,感到长官的威严受到了冒犯。他非常恼怒,提高了声音向大家喊话:“同学们!我们工作组绝对没有整同学的黑材料,绝对不存在所谓的黑名单!请大家冷静,提高革命警惕!要相信我们工作组!我们工作组是市委派来的。请大家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所蒙蔽利用!”

季德喜几句话犹如火上浇油,说得同学们更火冒三丈。领头的郑国中喊道:“季得喜!你凭什么反诬革命学生是别有用心?你工作组是有黑名单的!事实俱在,你抵赖不了!你为什么不敢交出刚才跑进去的联络员?黑名单是你们反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罪证!你不交出来,我们决不罢休!”

这时,小诸葛也打电话叫来了化工系的造反派红卫兵。其它系的同学也闻讯赶来了,人越积越多,行政大楼被围得水泄不通。有同学喊:“跟他说没用,我们自己进去搜!”一人说冲,四下回应。“对对对!进去搜查!”“冲啊,冲啊!”人潮蜂拥而上。

季得喜躲避不及,被撞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混乱中被人揍了几拳。几个保卫人员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拼力护着季得喜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学生涌进了工作组办公室,刚才那个联络员早已越窗而逃了。学生们愤怒地打开柜子,抽屉找黑名单、黑材料,都想看看黑名单上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有人说那个联络员原来是团委的人,一些学生飞速跑到二楼团委办公室,砸开门四处搜寻,幸亏赵新元不在,没有挨揍。学生们接着又搜了档案室、党委办公室、行政办公室……一直混乱到深夜,人群才慢慢散去。一座行政大楼被砸得七零八落,大部分办公室的门窗桌椅文件柜被砸坏,文件,书籍散落满地……。

第二天,工作组办公室内,季得喜左脸颊贴着一块胶布,愤怒地高叫:“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右手猛拍着办公桌,只听得哗啦一声,抽屉掉了出来。季得喜看着被撬坏,尚未修好的抽屉,更是火上浇油,脸色发青,高叫道:“攻击工作组就是反革命!我还不相信,在朝鲜战场上,上甘岭枪林弹雨我都打过来了!还搞不定你们这几个臭知识分子?”

季得喜平时很喜欢吹他在朝鲜战场上的功劳,有时还把他的军功章拿出来给女学生看。殊不知学生中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其中就有对军事感兴趣的人,谈起战机性能,战舰的威力,以及某某军,某某师的历史来龙去脉,头头是道。有高人就说他拿出来的军功章,其实是抗美援朝纪念章,凡是参加过志愿军的人人都有。所以同学们在背后都笑他是吹牛大王,干脆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上甘岭”。

此刻,“上甘岭”正在召集工作组临时党委会议,院团委书记赵新元,作为高参也受邀出席。与会者都默不作声,看着他一人在发脾气。“上甘岭”气犹未消,继续拍着桌子说:“领头冲击工作组的人要抓!一定要抓!否则共产党的天下还怎么坐得稳!”

工作组副组长姚捍东,是市委宣传部的干部,见季德喜没完没了,站起来提起热水瓶给“上甘岭”的不锈钢保温茶杯中续满了水,然后又递上一支过滤嘴烟,揿燃打火机送到他的嘴边说:“季组长,你先消消气,不要急,反革命一个也跑不了。”季得喜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大口,又快速将烟从嘴里吐了出来,好像吐出了胸中的恶气,这才坐下来,说:“大家谈吧,对七月十五日冲击工作组事件怎么处理?”姚捍东说:“七.一五冲击工作组事件,是江东工学院文化大革命以来最为严重的事件,恐怕先要对这个事件定个性,才好研究处理措施。”季得喜余怒未消,狠狠地说:“那还不好定?冲击市委委派的工作组明显是反革命事件!”。有的人说定反革命事件太重了,不利于团结大多数,建议定为“一小撮别有用心分子挑动的严重政治事件”,又有的说要加上有预谋、有组织的严重反党事件……

赵新元坐在墙角落里,听着他们争论一言不发。以往每次工作组会议,赵新元都是会议的中心,总是以一副“高参”指导者的架势高谈阔论。他认为工作组成员都是军人,大老粗,根本不懂得知识分子工作,加上对学院情况又不了解,所以他从心里对工作组根本瞧不起。而工作组却也需要这样足智多谋,又通晓情况的人才。季得喜对赵新元几乎是言听计从。

但是今天赵新元有点心慌意乱,一时不知从何谈起。因为昨天造反学生砸了团委办公室的门,搜查了他的办公桌,他回来发现一本重要的笔记本不见了,更要命的还有一本日记也被搜去了。这对他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这两本笔记本记载着赵新元的很多秘密计划、计谋和个人隐私,一旦曝光对他的名誉甚至政治前途将造成极大的威胁。

他正在苦苦思索笔记本究竟落入了谁手,怎么才能找回笔记本之时。季得喜说了:“赵书记,今天你怎么心不在焉,一言不发啊?说说你的高见。”赵新元说:“我也没什么高见,只是觉得现在不要忙于定性,不要忙于进攻,而先要考虑怎么退守。”季得喜觉得此言很新鲜,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还要退守?就说:“对反革命分子的猖狂进攻,不迎头痛击,还要退守,怎么退守?”

赵新元说:“昨天的事件,可以说我们吃了一个大败仗,不少党委和工作组的档案,记录本已经落入造反派学生之手,暴露了工作组的计划,学生们一定不会善罢罢休的,他们一定会利用其中的材料指控我们镇压学生运动,抵制文化大革命,给我们扣上‘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帽子,这样我们就完全陷入被动了。”

季得喜一想对呀,这是很麻烦,就焦急地说:“对呀,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可他们说的黑材料、黑名单被他们抄去了,怎么可以挽回呢?”副组长姚捍东说:“可不可以发布通令,勒令他们交回来?”赵新元说:“这没有用,一则当时现场十分混乱,你不知道材料在谁手上,他不会交。二则这些材料肯定已在学生中传抄开了,即使记录本收上来也解决不了问题。”

季得喜一听傻了眼,刚才那股决战上甘岭般的气势一下泄了气,说:“你说进攻镇压不行,退守收回材料也办不到,那怎么办呢?”赵新元说:“我有一法,可以让他们搜去的材料贬值,变得没有价值。”季得喜喜出望外说:“噢,原来你还有那么好的锦囊妙计,快说出来听听!怎么个贬值?”赵新元说:“你想那些所谓的黑材料,黑名单,不就是说师生中有右派,有反革命吗?如果我们能抢先拿出师生中确有现行反动言行的确切证据,他们还能说我们是镇压学生吗?那些所谓的黑材料,不就证明是白材料了嘛?即使其中有误,也是大方向正确,也就没有什么原则错误了,他们拿着材料岂不是毫无用处?”,

“上甘岭”听了,转忧为喜,把保温茶杯重重朝桌上一放说:“妙!真是妙计!只要我们抓住了现行反动言论,我们就可以大造声势,反守为攻,将学生攻击我们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气势压下去!转败为胜!”

副组长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要快才行,一时间到哪里抓现行反动言论呢?公安局调查破案也来不及啊!”,上甘岭听了,又为难起来说:“对啊,对啊,哪里去现找‘反动言论’呢?这还是不成啊!赵书记,你还有什么妙策?”

此时赵新元却假装没听见,不再说话了。上甘岭急不可耐地说:“新元同志,你不要只说一半啊。抓不到现行反动言论,不是等于零啊?”赵新元还是默不作声,站起身来,低着头在座位旁边走来走去。季得喜也拿他没法,其它人也提不出进一步的办法。季得喜只好说:“今天就先到这吧,大家都思考,思考,下一次再继续议。”

与会的人员都陆续走完了,工作组办公室里只剩下赵新元和季得喜两人。季得喜说:“赵高参,你刚才会上只说了一半,怎么忽然不开腔了?我猜你肯定还有好办法。”赵新元停住脚步说:“好办法是谈不上了,只是亡羊补牢的无奈之举了。”季得喜说:“你就别卖关子了!管他无奈不无奈,你也得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啊。”赵新元说:“这个无奈的办法,恰恰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研究,只能同你一人说。”季得喜说:“噢?真有那么高妙吗?你说,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洗耳恭听。”

赵新元说:“要通过公安局,正常管道抓现行反革命是不可能的再说,哪有现行反革命等着你去抓的道理?”季得喜着急地说:“你不要绕弯子,你快说,关键怎么个抓法?”赵新元神秘地说:“你听说过‘莫须有’和‘文字狱’吗?”季得喜想了想说:“听过啊‘莫须有’就是南宋朝秦桧在‘风波亭’上害死岳飞吗?‘文字狱’就是清朝搞的什么‘清风不识字’的冤案吗?”

赵新元一拍上甘岭的肩说:“政委同志!这就对了!你想想,现在我们学院里墙上到处是大字报,到处是文字,言多必失,字多必乱,难道就找不出几个‘清风不识字’之类的?”季得喜恍然大悟说:“噢,我懂了,果然好计,好计!”赵新元说:“要找就要找大家公认的反动言论,现在攻击党委的已经算不上了,那就抓直接反毛主席的言论!”季得喜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赵书记,你果然是东吴周公谨再世。高!实在是高!”赵新元说:“我只能说到这里,具体要看你们工作组怎么‘莫须有’了!”

赵新元说完就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工作组办公室。赵新元觉得你这个胡传奎政委是不行的,还得靠我这个儒将,我这一招肯定能将学生的气焰压下去!不过赵新元虽然是春风得意,但一想到自己的笔记本追不回来了,心里还是有无法对人言的隐隐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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