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之後

吳村街派出所所長陳懷明突然失蹤了。自從那天已經來到本市的中紀委一位領導同志打電話找過他之後就失蹤了。電話是所里的小王接的，當時陳所長不在，小王放下電話就到處找陳所長，樓上樓下都沒有。小王回來跟對方說我們所長不在，要麼您打他的手機，要麼待會再打來，然後把陳所長的手機號碼詳細地說了一遍。過了一會兒，中紀委的同志又打來了電話，語氣很急迫，說打陳所長的手機無人接聽，讓小王再找找看。

感到對方比較急，小王滿口答應着掛了電話。正在這時，陳所長叼着一支香煙悠閒地經過小王辦公室的門前，差點跟急匆匆往外走的小王撞了個滿懷。小王迫不及待地告訴所長說中紀委有一個姓黃的領導打了兩次電話來找，說是想私下談談。所長一聽，說6.20大案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中紀委的人怎麼還沒走？小王說不知道，只說聽那個領導的口氣好像還比較急。陳懷明說我知道了，就去了自己的辦公室，一會兒又拎着皮包離開了派出所，然後就再也沒有看到他。

第二天上班早點名的時間，每天陳懷明都會在這個時候講上幾句或交代一些工作，然而今天聚攏在會議室里點名的全體警員都面面相覷，全所上下沒有人知道陳所長到哪兒去了。小王以為陳所長還在中紀委的領導那兒談話，點完名就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正在想所長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電話鈴突然像咆哮般響了起來。小王抓起一聽，又是中紀委的那位黃領導，還是找陳所長。小王一下子懵了，他像受了委屈說，陳所長不在您那兒嗎？黃領導說沒來啊，打他手機一直關機。小王說，我昨天跟他一說他就拎着包走了，我還以為他是去了您那兒呢！黃領導聽了焦急地說，那趕快給他們家裡打電話，然後把結果告訴我。小王記下了黃領導的電話號碼就急忙給所長家裡打電話，電話響了好長時間沒人接。看來家裡肯定沒人，小王知道所長家裡除了他愛人就是他兒子了，兒子在北京上大學還沒有放假，他愛人肯定上班去了。小王給黃領導回了電話，如實匯報了情況。黃領導叫小王立刻到他所住的飯店和他一起去陳所長愛人的單位。

陳懷明的老婆是市二醫院的護士，人長得非常瘦，如果她閉上一隻眼睛就像縫棉被的大針。當聽說自己的丈夫徹夜未歸併不是因為喝酒或洗桑拿時，她頓時像天塌了下來，淚水暴雨一樣流淌，讓人奇怪這麼瘦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淚水。黃領導也沒再多說，就叫她先不要着急，下班後回到家哪兒也別去，一有陳所長的消息馬上與派出所聯繫。

黃領導跟着小王來到派出所，讓派出所的全體幹警立刻行動起來開展對陳所長的找尋工作，然後又打電話到市局報案，在黃領導的敦促下，市局下令給刑偵大隊限一周之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晚上的電視廣播和第二天的報紙新聞都在第一時間和醒目的位置對所長失蹤一案進行了報道，並要求所有市民積極配合尋找工作，如有線索即刻與警方聯繫。

一周時間像閃電一樣過去了，儘管刑偵大隊的幹警和吳村街派出所的全體同志都日以繼夜地工作，對全市及郊區甚至周邊縣都進行了地毯式的搜查，陳懷明仍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找到他所有的情人包括所有有過密切交往的女人談話，都找不到任何線索，她們也在納悶為什麼最近陳懷明的手機一直關機。

每次局裡給陳懷明的家裡打電話，他的老婆就對着電話痛哭流涕，仿佛認為自己的哭聲能夠召回她的丈夫。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心，而且都一致認為陳懷明極有可能被人帶到外地殺害了。

我跟我的同事一起出差到廈門市的時候，正是派出所挨家挨戶調查尋找陳懷明的時候。那幾天每天辦完當天能辦的事以後，茶餘飯後談論的都是這個叫陳懷明的派出所長失蹤的事。一時間他成了這個市的名人。我們辦完了事離開廈門的時候，派出所長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回到單位後，我依舊每日按部就班地工作。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半年過去了。突然有一天，在報紙上看到某市有一個派出所所長被逮捕的消息，這立刻又讓我想起了那個叫陳懷明的人。中午閒暇的時候我撥通了那次出差時當地兄弟單位那位已經很熟悉的小胡。正在家裡吃午飯的小胡一聽出是我，還沒等我問，他就恨不得十句話做一句話說地告訴我說那個派出所長回來了。

原來，就在中紀委的黃領導失望地準備離開廈門回北京，而人們都漸漸對此事失去了興趣的時候，突然有一天陳懷明在一天深夜敲開了自己的家門，他老婆像看到鬼魂一樣嚇得驚叫了起來。陳懷明十分憔悴而無力地對她老婆說他不想這樣過了，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每日東躲西藏的，時時刻刻都像做賊一樣提心弔膽，如坐針氈。他說他決定去自首。於是他拿出了所有的存摺和現金裝在包里，垂頭喪氣地往外走，他的老婆害怕再難見到自己的丈夫，就要求跟他一起去。陳懷明同意了。夫妻倆來到了黃領導住的飯店，敲開了黃領導的門。

黃領導知道了陳懷明的身份後，非常激動，沒等陳懷明說話就拍着他的肩說：“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回北京後怎麼跟你的兒子說你的事呢，你還不知道我的女兒跟你的兒子是同班同學，他們倆戀愛了，我從女兒那兒知道你的，這次正好到這兒來辦案，案子結束的時候，我就想找你談談認識一下。跟你說句實話吧，我本來是想悄悄地幫我女兒調查一下她未來的公公婆婆的情況，讓你這一驚嚇，你看……”

小胡說這是陳懷明的老婆可能因劫後餘生太激動，情不自禁地告訴了自己的妹妹，她妹妹講給自己的丈夫聽，結果妹妹的丈夫有一次喝醉了酒就不小心說了出來。於是陳懷明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捕了。

2002年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