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得聞劉曉波之名,是在他讀研究生(師從黃藥眠先生)時提出“中國的文學只有打倒屈原、杜甫才有出路”。那給人的感覺是故作驚人之語。繼而分析,那不是在回答“中國文學的發展出路”的問題,而是取消問題本身。
後來,劉曉波介入政治。在“六四”後的一次訪談中又有驚人之語,謂中國人難得政治進化,也許是人種問題,解決之道或許是先作“三百年殖民地”。其憤激之情可感,然而,又一次,這不是回答“中國人如何才能爭到自由幸福”的問題,而是取消了問題。
在政治行動上,劉曉波所為可圈可點。
一、“六四”當夜,火藥味臨近,站在“人民英雄紀念碑”的高台上,說是面迎鋒鏑並不誇張,劉曉波堅決主張不用武力抵抗。這不說明他害怕,因為他當時明確提出:這次運動的結果,如果是“學管”代替了軍管(即用另一種專政代替了“無產階級專政”),那么正是其最大的失敗。並且,他在廣場上一直堅持到與全體學生一同撤離。
二、提出並做成《零八憲章》。
劉曉波被判罪入獄後,行跡也很清楚。他原未料到自己會被關到罹患絕症,因而是準備在中國恢復自由之身的。臨終前改變初衷,欲爭取與家人一起出國,那是在已經為中國盡完了力、唯一可求者只剩自己(最後一點點)和親人的人身自由之際。這無可非議,值得一切中國人的同情和支持。
為保一黨專制,違法(憲法)將言論者如劉曉波等剝奪自由,要負責任的不只是當時判劉入獄十一年的胡錦濤,其前後任江澤民習近平也不能逃脫其陰惡的罪責。
海外民運(重音越來越落在“海外”而非“民運”二字上面)對劉曉波的態度令人失望。任何人都可以秉持與劉不同的分析、觀點、乃至信念,然而當一位言論者被剝奪了言論自由時,任何人都應該首先主張恢復他的言論權利,而不是急着指摘他做得錯啦或者遠遠不夠云云。海外民運要將重音拉回到“民運”,先要實際表現出你們的理念和願景究竟是什麼。
劉曉波,一位身體力行的言論者,以生命放下了一塊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