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最盼之而不得的,竟是一场像模像样的雪。
瑞雪兆丰年。只是,谁能料到,这句曾经耳熟能详的俗语,在如今这个高科技高消费高发展的时代,竟成了难得一遇的奢侈了呢?
面对地球变暖,空气污染,耕地减少,河流枯竭等令人忧心忡忡的中国现状,每一个从上世纪走过来的人,又怎能安之若素,冷漠置之呢?
昨天,我现在居住的南方小城终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太小了,一点都不壮阔。雪花细细密密的,远远望去,像是谁在天上撒白糖。然而,雪再小,也毕竟是向往已久的呀!我高兴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疯疯癫癫跑出去,昂起头,闭上眼睛享受雪的抚摸。
雪沁凉沁凉的,若蜻蜓点水,落到脸上顷刻就化了。真是太不过瘾了,心里那个痒啊!不禁念起儿时那一场又一场的大雪。
那时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冰天雪地,冷得彻骨。那时的雪,像没有断奶的婴孩,手舞足蹈着,兴高采烈地扑入大地母亲的怀抱。那时的雪,是那样地眷恋这个美丽而又有些遗憾的人间,常常是,悄无声息地一飘就是一整夜。
清晨,拉开窗帘,在玻璃上哈一口气,冰凌花马上就化开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耀眼的,皑皑的白。雪花真美啊!干净圣洁得似落入凡间的仙女。我和妹妹一边喊着“堆雪人喽”!一边戴上手套围巾,拿起笤帚簸箕去扫雪。扫雪是妈妈交代的任务,我们内心神往的,当然是堆雪人啦。
那时的雪真大呀!积得厚厚的,一脚踩上去,至少能没到小腿。我们一个扫雪,一个用簸箕把雪聚到一起。雪人很快堆好了。我从口袋掏出两颗玻璃球给雪人当眼睛,妹妹则扯一个妈妈挂在房檐下的红辣椒给雪人做鼻子。回到屋里,我们趴在窗台上,一边暖脚一边望着我们的小白,矮矮的,胖胖的,憨态可掬,真是可爱极了。
最喜欢挂在树枝上的雪。远远看去,像是树妈妈给每一根树枝镶了毛茸茸的银边,白得晶莹剔透。眼睛顷刻就亮了,情不自禁把嘴贴上去,伸出舌尖,贪婪地舔一些,凉凉的,直入心脾。那一刻,真想掺几粒白糖进去,美美地做一份冰淇淋犒劳自己。
可惜的是,如今,遥望着山峦起伏处那抹薄薄的白,我知道,随着人类欲望的膨胀,以及对大自然肆无忌惮地破坏,大江南北,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大雪封门的壮丽景象了。
现在,在不像冬天的冬天里,孩子们宅在空调房里,眼睛盯着电脑,玩着各式各样的暴力游戏。他们的童年,早已失去了与一场雪嬉戏的快乐!雪太少了,少得不足以吸引孩子的视线。即使勉强堆个雪人,亦是形体瘦弱皮肤暗淡,如同长期缺乏营养的病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现在,每逢冬季,我总会想念雪花飘飘的日子,如同思念一个久久联系不上,却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亲人。人总是这样的,越难以重逢,就越是念着那个人的好。想着想着,眼前就起了雾霭。
“飘飘洒洒,漫山遍野……”歌声犹在,只是,我们美丽的白雪公主又去了哪里呢?
好在,昨晚我竟梦到了她。
雪白的衣裙,眼神清澈,面容干净。她牵起我的手,咯咯笑着带我下了楼。推开楼道门,哇,真是下雪了呢!雪片比鹅毛还大,洋洋洒洒地,给大地盖了床厚厚的被子。平日我们司空见惯的,那些路上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啊,天上笼罩的乌烟瘴气的灰尘啊,在这一刻全不见了。
天地间,只剩下清一色的,干干净净的白。
我雀跃着一颗心,赶紧伸开双臂去拥抱雪,又昂起头,迫不及待地用嘴去接雪,然而,这时,雪却突然停了……
睁开眼,汽笛声不绝于耳,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窗外,天气晴好,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暖,竟然怅惘得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