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點社會現象

  初夏天亮得早，我又是early bird，每天兩、三點就睡不着爬起來，所以5點便出門散步。今天外邊下着小雨。更好，打着傘雨中漫步有意境。正沿着條大街的路肩上走，忽見一輛車靠邊停在道邊。司機打開緊急燈，尾燈一閃一閃的。我想他大概是在打手機，或者等我來了問個路。這是常有的事情。我有時因為英語不好，或對周圍街區不夠熟悉而無法幫助他們，心裡覺得抱歉。

  走到車邊上的時候注意到司機是個黑人小伙子，長得壯壯的，一雙大眼睛，眼白特明顯。他盯着我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以為他在問路，於是上前說前邊是1號公路，往左邊的方向是往南，往右的方嚮往北。他聽了以後連連擺手，說“您是否需要搭車”。這下，我才明白，他見天下雨，我打着傘在路邊走，便想搭我一段。我笑起來，說明自己是在散步，對他的好意表示了感謝。他也一笑，開車而去。

  我對小伙子助人為樂的精神有着感動。我多年來在清晨散步的時候，路上時不時的就會有人停下車來問我是否需要搭車。其實現在美國很多州已有法律，禁止搭車，原因出於安全的考慮。幾十年前在美國路上搭車是件普通的事情。我的朋友一次夜晚在高速公路上看見路邊站着要搭車的人。他說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把車停在前面的路肩上。那個人很狼狽的樣子，問好能被搭多遠，就在後座上一靠，馬上就睡着了，可見非常疲倦。我的朋友開始也有點緊張，畢竟搭車者是個年輕漢子。可看到他睡着的樣子，心裡又覺得該幫助他。是啊，能幫助他人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兒。

  想起我剛來美國不久，有一次我在堪薩斯市中心正在溜達，忽然道邊一輛停着的大破車的門打開，一位黑人老爹出來用很濃的黑人腔跟我說着什麼。我一緊張根本沒聽懂。他笑笑，又比比劃劃；這我才明白，是問我是否需要搭車。怎麼總是黑人要搭我呢？我笑着說自己只是在散步。說着我往車裡一看，嚯，後坐上三個小孩子正在打鬧。見我看他們就“嗨，嗨”的使勁打招呼。還有一次我開着車在市中心糊裡糊塗地闖進單行線的街道逆行。忽然路邊一位黑人青年衝出來使勁拍打我的車，嚷着我在逆行。我頓時知道了自己的窘境。那年輕人擋在我前邊又蹦又跳，讓行使過來的車停下來，這樣我好有機會把車頭調過來。我慌張地開車調頭就跑，竟然沒有機會向那幫助我的黑人青年道謝。

  我還想起自己在一家麥當勞打工時結交的黑人朋友焦尼。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女朋友是為意大利裔的白人姑娘。他到麥當勞打工是因為他原先幹活的美國食品超市連鎖店關閉。他本來已經是小經理，一下子到麥當勞打工，收入劇減。為此女朋友帶着三個孩子回了娘家。他當時很是焦慮，總跟我說“我需要錢”。我感激他是因為他總保護我。那家麥當勞總有幾個頑皮的黑人孩子來戲弄我。他們的淘氣真夠出格的。我則認為沒什麼，裝沒看見。可焦尼見到就大聲呵斥那幾個孩子。為此他還和麥當勞的經理吵架，因為經理抱怨說他嚇跑了顧客。有關他的故事可以寫一大篇；哎，不想說了，說下去會讓我很難過。我真的想念他。我後來到了附近一所大學城。那裡有家很像樣的工廠。我在裡面打零工。我趕緊給焦尼打電話，可那個麥當勞的人們說焦尼已經到別的地方幹活去了。至此我再也沒有聯繫到他。

  你看看，我好像總說黑人的好話。其實在美國生活的這20多年，我當然也會遇到對華人不友好的黑人。他們有時會朝我大喊“滾回你的國家”。路過黑人的街區我會緊張，那裡常有無所事事的，一群一群的黑人冷眼瞟着來往的車輛。我的朋友曾是個送“外賣”的。他被黑人青年搶過。還好，只是把他送的飯菜搶走了，並沒有拿走他的錢包。我認識個中國老人，他說自己的兒子在紐約乘坐地鐵時遭到黑人青年搶劫，然後那黑人把他推到地鐵的鐵軌上，自己轉身就跑掉了。他兒子嚇得半死，沒有周圍的人幫助他都爬不上站台。在紐約中國城住着的人們總在說黑人欺負他們的故事。

  是啊，是啊，我知道這都是事實，都是令人遺憾的事實；其實各個種族裡應該都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我當初在得克薩斯州的休斯頓市生活的時候，有次我在加油站問路，那個白人夥計瞟我一眼說“我不在這住”。我一出門，一位南美裔跟出來告訴我，我要去的街就在前面一個十字路口上。我曾開着開着車，忽然邊上一輛車超過來，裡面一位金髮碧眼的姑娘無端罵我是“婊子養的”。多少次，我開車的時候，後面的超車者伸出中指侮辱我。在工作中則常遇到讓你有口難言的種族歧視。當然，僅僅是很少的白人如此對待少數民族，絕大多數白人是友好的。就算有些白人內心深處有“白人至上”的心態，他們也不會在公開場合表現出來；畢竟這是犯法。我和老伴兒的白人朋友還是相當多的。我們剛來美國時結交的美國白人朋友和我們都很有感情。我們一直和他們保持着聯繫。

  我認為美國的社會道德體系仍然支撐其資本主義民主制度。仔細對比在美國二十多年來社會風氣的變化，或許我也會抱怨“現在的年輕人過於物質主義，不原意承擔自己的社會責任”；但總沒有到達質變的臨界點。而中國大陸的變化卻令人十分寒心。

  我在想，在中國我遇到了什麼情況？我回家探親的時候在便道上走，一個女中學生在便道上騎車撞了我，她怒斥我“會不會走道”。我看見公交車站有個男子似乎病了，他倒在地上，臉色蠟黃，周圍的人都躲開。我正要上前詢問，邊上的朋友一把拉住我說“別惹事”。

  中國大陸的人們談到什麼都是假貨到了恐怖的程度。認為這個社會中您誰也不要相信。有關這個話題不想多說，我們耳聞目睹，媒體上傳播得已經耳熟能詳。

  回國探親，讓我印象最深的還有人們總是提防騙子。通過電話轉帳行騙的事情似乎司空見慣。我岳母就碰到過一次。老太太接到個兩年沒聯繫的朋友的電話，說他出差錢包被盜，現在困在某城，急需錢。老太太當時就答應下來，打算給他電匯錢。她在匯錢之前先給朋友打電話，問他還需要其他什麼幫助。老太太的朋友莫名其妙，說他根本就沒出差，也沒丟錢。老太太馬上給那個打電話的冒充者，說“你怎麼如此的大膽行騙”。對方馬上銷聲匿跡了。我妹妹的兒子在外地上大學。一天她忽然收到兒子發的短信，說需要一些錢。她留個心眼兒打電話詢問。他兒子說“以後你決不要相信這種事情”。

  我朋友談虎色變地和我講，電話鈴一響，你接電話對方卻沒聲音。你莫名其妙。然而第二天你才發現，電話費一下子少了一百多塊。我聽了直樂，認為是天方夜譚。結果我也碰上了。晚上接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第二天我的話費成零了！

  朋友的父親從銀行取出一千人民幣。他順便來到農貿市場想買點菜。老先生沒零錢，買菜拿出一張100元的人民幣。商販拿到後看一看說“假的”。老先生一驚，只能再拿第二張100元，被小販告知又是“假的”。就這樣他把自己的10張100元的鈔票一張張都拿出來給小販，對方都說是“假的”。老先生整個暈了，拿着10張假鈔回家一說，女兒大驚，衝出門直奔農貿市場。結果那用簡單“變戲法”手法換鈔票的小販早逃之夭夭了。

  騙不如搶更“痛快”。朋友的兒子剛買個智能手機，在地鐵車廂里美滋滋地玩兒。地鐵列車關門前的一剎那，傻小子邊上的一個小伙子閃電般地搶走他的手機，一個箭步竄出地鐵車廂門。那車廂門馬上緊閉，傻小子眼睜睜地看着搶到智能手機的小伙子從容跑掉。

  聽到這個故事我想到的是上個世紀90年代，北京市各個居民樓里的自行車大量被盜事件。據說那時常常是夜間，盜竊集團開着大卡車在居民的宅樓邊上轉，行竊者到居民樓里見到自行車，扛出來就扔到大卡車上。一夜之間往往能盜成百的自行車。這大概是個標誌，中國大陸的社會道德規範開始瓦解。

  我認為中國大陸傳統社會道德觀念正在瓦解，除了到處都在提防騙子外，另一個印象就是人們談起掙錢發財就像抽了鴉片。就算在我以往的朋友圈裡，大家都曾“上山下鄉”過的難兄難弟，別看朋友們大都生活在社會底層，可談起“人不發外財不富”就能眉飛色舞。他們往往有這種邏輯：自己窮就是因為沒本事。由此，我內心有着某種失落。

  是啊，一個上上下下，各個方面腐敗的社會，生活在其中的人們還能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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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約四、五年前的帖子，那時不知為什麼沒貼出來。現在看看還有點意思。

  中國大陸社會現在不是最道德淪喪時候，只是更道德淪喪，而且仍然不斷的惡化下去，自上而下的。如此，可真要發生“黃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