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

                                       北極湖

如今，年味兒越來越淡！春節腳步越來越匆忙！坐在客廳看着2019年春晚，那幾位久違了的老藝術家正動情地演唱（我和我的祖國），瞬間，回到童年時的除夕。

那個時候，似乎每一天都在盼望大年能快一點兒到來，因為，只有過節的日子，才能穿上新的衣裳，吃到最美味兒的年夜飯。

我們家是一個大家庭，每一次過節前，父親都會早早列出清單，用毛筆寫上需要購買的東西，交給二姐、三姐，目睹姐姐們早出晚歸，忙忙碌碌地將一籃子，一籃子好吃的東西提回家，我和弟弟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

通常，母親習慣提前兩天來準備年夜飯，刀工俱佳的父親難得地下廚房將肉，雞，配菜，玉蘭片，筍片切好，放進碗櫥櫃，而母親一邊哼着家鄉小調，一邊用銚子慢煨排骨藕湯，黑黑的砂鍋銚子有無數小孔，煲湯時，油脂從小孔里冒出，銚子看起來油汪汪的，一燉就是大半天，濃濃香味兒，在樓道里四處飄散。

終於，除夕姍姍來遲，吃過午飯，母親一頭扎進廚房，炸翻散，做糍粑，清蒸鯽魚，蒸米粉肉，蒸糯米圓子，蒸豆豉臘肉，肉絲黃花木耳炒雞雜，玉蘭片炒肉片魷魚片，干燒魚圓，海米油菜，最後是濃濃的家鄉排骨藕湯。

當落日染紅了夜空，全家人圍坐在圓桌，父親用小瓷杯倒上一兩散裝白酒，趁大人不注意，弟弟偷偷地舔了一口白酒，爾後，辣得他不停地大口大口喝着排骨藕湯。

小時候，年幼不懂事，望着微醉，和着京劇唱片一起哼哼唧唧的父親，時不時微笑地朝我碗裡夾菜的母親，我歪起頭，大聲地說：“ 下個月，我還想過年。” 

年是什麼味道？現在的年輕人自有新的解釋，或許，它是另一個周末，或許，它可以在早上晚一些起床......，童年時的春節，沒有春晚，沒有高級酒家預訂的宴席，口袋裡沒有鼓鼓的壓歲錢......，在那寒冷的冬天，穿着厚厚棉衣，戴上毛茸茸皮帽，在大門口張貼一張張手工刻制的剪紙，在雪地里撒野兒，放鞭炮，去大人那兒拜年，僅僅是為了得到一塊塊牛奶糖，一把把花生瓜子，然而，物質的貧乏並不意味着精神上的貧乏！簡單的生活帶給了人們無比的滿足和快樂！

銀屏上，年屆90的著名歌唱家李光曦深情滿滿的聲音在達拉斯郊外小鎮上迴蕩，突然，特別特別懷念很多年以前的年夜飯，特別特別想喝上一口母親煨的家鄉排骨藕湯......，可是，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時間不復倒轉，母親已經在燕山腳下長眠多年，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會醒來，在未來，我所期待的一個個除夕夜晚，站在灶台上，煨一銚子平生我最喜愛的排骨藕湯，清蒸鯽魚，粘粘的糍粑，乾爽宜人的熱乾麵......。

2019-02-05早於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