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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青春(6):平地风波
送交者: 芨芨草 2019年10月14日21:43:22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马背上的青春6):平地风波

贺长文

 

站在蒙古包门外,没有了昨晚的新鲜感,空旷的草原上看不到人,黄土高原上的青草似乎也愿意睡懒觉。夹带着草味儿的晨风飘过,吹凉了我的心。

待到太阳升起,其他人都起了床,大地开始复苏。昨天相互还很陌生的我们开始了交流。 知青中除了周钟林和赵全明以外我谁也不认识,没有必要我便不多说话,可即使这样也没有避免与他人发生冲突。

我从没见过虱子,只是听说过,与牧民接触後便心存恐惧。这几天出汗,一身土,很想洗澡洗衣服。这一点我们蒙古包的知青都有同感。草原的井水特别的凉,中午太阳暴晒,很热,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我从食堂打了一盆热水到井边冲洗。这时一个蒙古族小伙儿单木登,走过来看我们冲澡,说自己从没有这么洗过。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却引来其他人的不满。有人嘟嘟囔囔。到了傍晚突然得到知青要开会的通知。我开始还以为这是生产队领导召集的会议,到了会场才知道是知青自己组织的。唉,学生中总有积极的,20多个知青不能没有头儿,一个新的领导核心或许正在酝酿形成。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会议的内容竟是专门针对我们中午井边擦澡行为的。比较成熟的知青看问题尖锐,批评我们嫌弃贫下中牧,说洗澡这件事会在贫下中牧社员中造成不良的影响。虱子是革命虫,来接受贫下中牧的再教育就不能怕革命虫。

我不会轻易认错,没有与她们辩论。来草原接受再教育我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说实话我没看上她们这种革命热情,可初来乍到还没有参加劳动就脱离了知青群体成了不受欢迎的人,这事儿让我难以接受。後来有人说,从阿巴嘎旗到公社,从公社到大队,我头戴一顶八角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有些与众不同(也有人说是因为我穿了一件在校打排球时穿的红色短袖运动衫),让有崇高革命理想的女知青们看不惯,产生成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蒙古包的两位年轻人抽烟,被其他知青看成是社会上的混混,牵连着我们被当成是同人,受到鄙视。

知青们在大队部住的几天,我们每天都下到各个浩特里去参观,见见牧民,熟悉大队的全貌。这既是我们的愿望,也是社员的希望。毕竟浩特里还有老人小孩,几十里远的路,他们来生产队队部一趟不容易。做这种决定也可能是领导班子还没想好如何安排这20余名劳力。老领导靠边站了,新组建的领导班子运转还不大灵光,最後确定我们干脆先到浩特里住一个星期,深入体验牧民的生活,参与牧民的生产活动。在搬家前的那天傍晚,我们从食堂回蒙古包途中,看见有位女生在洗头。想起前两天的知青会赵全明嘟囔了一句:你也洗头啊?声音不大低头洗发的女生却听清了。她头也没抬,回了一句:再不洗,该成疯子了。

你就是个疯子!

赵全明反应真快,带着怨气回了一句。这位女生也没再吭声。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下乡才几天,对话没两句,双方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从下浩特体验生活开始,我们的蒙古包与女知青的蒙古包再也没有碰过面。

文革的大字报中常用来形容阶级斗争不可避免的一句话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虽不愿与任何人发生矛盾,可不顺心的事连续发生。体验生活一周後回到大队部又出了新的状况,令我十分不爽。

从浩特体验生活回来我到堆放行李的平房里取相册,一眼就发现牛皮箱的位置变了,正面三个锁中右边的锁撞坏了,是硬伤。这只牛皮箱是我家当时最好的箱子,临行前爸爸做了个麻布罩就是为了保护它。谁干的,碰坏了也不说一声?可能是刚下乡那几天还不适应,心中憋着的火顿时燃起,真想干上一架才舒服。跟谁干架呢?没对象。其实从小到大我没跟人动过手,从没打过架,甚至没与人争吵过。这时真要打起来心也发虚。可刚到生产队就撞上这倒霉的事,吃了亏还不知道是谁干的,真够晦气的,不嚷嚷两句,心气难顺。这荒芜之地到哪儿去找人修箱子呢?真是束手无策啊。我很无奈。移开其他人的行李箱,打开左边和中间的锁,开箱翻找相册。大概是我的声音过大,惊动了住在隔壁的知青。赵健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说:是我弄的。这是我们头一次见面。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反而不知如何回答。算了吧,刚还在气头上的我这时反倒大度起来。让他修吧,茫茫草原也不知到哪儿去修?将箱子运出去都得求人,还不知求谁。我低头继续翻看着相册,他站了一会儿,见没事,转身出去了。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回到蒙古包里,我心里不快,发起牢骚。周钟林小声告诉我,他也丢东西了,是一把芬兰刀,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我没细问他在哪儿丢的。

咱们最好别提了。他轻声提醒着我。

20多人暂存的行李堆放在一起,找起来难免搬动。人小箱重,物品受损也难免。好在不久之後,大队领导同意知青的行李放进生产队仓库保存。

仓库就在知青平房东面四五十米远的地方,不过保管员旺吉诺日布不常来大队部。一日听说旺吉诺日布来队部了,我赶紧去找他,请他打开仓库大门让我把行李搬进去。

仓库的门一打开,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地面上的浮土足有寸把厚。一脚迈进去,脚还未落稳,噗地冒起一股尘烟。仓库没有窗户,打开仓库大门,阳光投进门里仓库里才有了光亮。人进了仓库,两眼一抹黑,待一会儿才能看清楚库里摆放的东西。四面墙上挂着绳子、皮条等生产用具,地上堆着待售的生皮和羊毛。仓库里存放的东西并不多,但我去得晚了,靠墙根儿的空地已经堆满了其他知青的行李。在平房里,我们的行李是放在炕上摞起来的。行李即使堆在地上,地面也是夯实了的。没想到仓库里的地面竟是一层厚厚的浮土,比屋外的地面还差。没有更多的选择,我只好将行李袋轻轻放在左右不靠的空地上,将皮箱摞在上面。好在我的行李袋是人造革的能防土。取出被褥行李袋瘪了,皮箱在行李袋上也能放稳。个人物品放进仓库,心也放下了。

此事才料理停当,知青与大队革委会成员马永清又生了摩擦。马永清是位退伍军人,身有伤残,又是造反起家,当时很受知青推崇。据说马永清的哥哥当时也是旗里的造反派头头。大队领导班子里只有马永清能讲汉语,他负责农场工作,也兼管知青工作。谁也想不到,知青当中竟有人敢顶撞他。

摩擦起因于马永清给知青安排工作时称女知青为妇女。这引起女知青们的不爽。

谁是妇女啊?你才是呢!一位低年级的女知青听後随口就回敬了马永清一句,表达自己被视为妇女的不满。出身好便占理,心直口快说话就冲,这就是北京来的红卫兵。

马永清是移民,根正苗红,现在当了主管知青工作的领导,志得意满之时突遭顶撞,自己也没料到,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是好,脸憋得通红。

马永清其实并没有低看女知青的意思,脱口而出的话不过是老家的习惯用语罢了。女知青扎根边疆早晚不得嫁人嘛?在他的观念里不管你结婚与否,有没有生育,成人了就是妇女。

可那位女知青才十五六岁,学生装,学生味儿,两周前还在学校造反呢,怎么现在就跟拖家带口的你马永清家属一样成了妇女呢?想不通。十六岁的女知青要革命,要跟着毛主席革命到底,不想当拖家带口的妇女

知青这些人的生长环境与移民、盲流们不同。北京的学生从小接受文化教育,再加上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满脑子的革命。他们到草原来,既是接受再教育来了,也是为改造草原,大有作为来了。他们关注着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当然要拒绝一切世俗的观念。

好在憋了一会儿,马永清恢复了常态,继续布置我们的去向。其他女知青家庭出身没那么硬气,没人再吭声,此次风波也就没能掀起大浪。

生产队似乎对知青关心政治的特点很了解,为知青们订了报纸,有汉文的,还有蒙文的。这里的报纸不是每天送,是一周送一次,而且是在天气允许的条件下才能做到。所以报纸一来就是一大摞。报纸由邮递员骑马送来。公社邮递员是个高个子的帅小伙儿,是马永清的侄子马俊山。到大队的第三天,小马送来报纸。多少天没看上报纸的知青们见到报纸兴奋极了。可大家还没来得及翻动报纸,便纷纷钻进蒙古包或土坯房里写信去了。看来通信这事比读报更重要。原来因为条件所限,我们想不起这件事,小马来了才猛然生出写家信的念头。当然邮票、信纸信封都是从北京带来的。从这点来看,知青们还是早有准备的。

出来时间长了,急着写信回家报平安,给同学描述草原的美丽、谈感受。我趴在毡子上写着信,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的一响像是有马穿过门前草丛。我们蒙古包外有一簇簇的一人高的芨芨草丛。我爬起来出门伸着脖子一看,竟然是赵全明骑马从门前跑过。他怎么骑上马了?我呆看了一会儿,羡慕不已。回到蒙古包里继续写信,信还没有写完,赵全明回来了,他的兴奋劲还没有过。他骑的就是邮递员的那匹马。我们几个都佩服他的机灵和勇敢。我直後悔,我怎么就没想到借邮递员的马骑骑呢?

几年之後我才知道赵全明那次骑邮递员的马,穿过草丛後不久便从马上摔下来了。幸好没摔伤。我们当时只顾钦佩,哪儿想得到他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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