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偶然看了台灣電影《香蕉天堂》,馬上意識到這就是台灣版的《活着》。《香蕉天堂》和大陸的《活着》以及留日華人的《含淚活着》一起,構成了中國人活着的三面觀。
影片《香蕉天堂》和《活着》拍攝前後僅差五年時間,《香蕉天堂》上演於1989年,而大陸的《活着》上演於19945年。這兩部電影的故事結構也很相似,都是講述了兩位同鄉老兵的人生機遇。 在《香蕉天堂》裡他們是李德勝和門閂,在《活着》裡他們是春生和富貴。相較而言,李得勝和春生在兩部片子裡是大哥,是較為強盛的一方;而門閂和富貴是投奔者,是較為懦弱的一方,但最終的結果是強盛且有點理想的李得勝和春生早亡了,而懦弱且毫無前途可言的門閂和富貴卻活了下來。這就是中國人活着的現實和邏輯,儘管環境和早亡的路不同,但活着的路卻是相同的,不論是在大陸還是台灣,這條路就是非人和隱忍。
在台灣,李得勝忍受不了遠離大陸家鄉和沒有女人的苦寞,最後瘋掉了;在大陸,春生起初在部隊裡混得還不錯,但他忍受不了不斷政治運動的造成的家破人亡,最後選擇自殺。他們之所以亡,是因為他們是正常人,有正常人的欲望和希望,當“望“變成無望的時候,他們也就死了。而活下來的門閂和富貴從一開始就是完全無望的人。門閂當年投奔李得勝加入國軍純粹是為了活命,他能活下來就是一次接一次地冒他人之名,頂替別人混工作。他忙碌低賤得幾乎沒有欲望,一生都在掙扎着生存。影片中唯一見到與未來有關的是門閂對於“兒子”的些許教育。在香蕉園裡生活的一段應該是他最為踏實的日子,但飄落異鄉的他,是無法長久生活下去的,只能努力到體制里去謀生。在《活着》中,富貴在經歷了家產輸光和對頭被槍斃之後完全被嚇破了膽,就隨波地活着。
如果說門閂和富貴是因為無欲無望才得以苟活,那麼紀錄片《含淚活着》中的丁尚彪則完全是為了希望而活。為了改變一家人的命運,丁尚彪在35歲時告別妻子和女兒,從上海到日本留學打工,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苦苦打拼15年,最終成功將女兒從美國大學供出來,實現了他改變命運的願望。丁尚彪在日本的生活確實也僅僅是活着,但是他緊緊地抓住命運的咽喉,就像他自己說的:“就像賽跑一樣,接力棒我已經拿了,跑了那麼多年,我的目標是把這個接力棒最後交給女兒“。這使得他的活着和李得勝和春生的活着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這三部反映“活着”的影片其主人公都具有非凡的忍性,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但每一部影片中主人公忍受的緣由和結果卻大為不同。《活着》中富貴被嚇破了膽,他接受命運,最終成了一種慶幸式的苟且;在《香蕉天堂》裡門閂在最初的麻木懵懂之後,主動謀職謀生,最終成了一位庸碌但尚有情義之人。而《含淚活着》裡的丁尚彪則是為了情義而主動禁慾,最終達到了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