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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的大學(之二) :新生活
送交者: 滄海一聲 2003年01月30日20:30:5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懵懂的大學(之二) :新生活
作者:滄海一聲笑

謹以此文獻給過去的歲月,和我的朋友們。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2) :新生活

學校開學了。生活有些忙碌起來,體檢,買課本,換飯票,英語分級考試。我稀里糊塗地分到二級,儘管在考試的時候,我近乎絕望的尋找貌似的答案,可是每個答案看着都相似。
我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年青人很快就熟悉了。這學期課程不多,上完課我們就回寢室。到吃午飯晚飯時,我們拎着剛發下來的潔白飯袋兒,裡面是嶄新的飯盆,丁丁當當的向食堂奔去。學校的飯廳離我們不遠,彎彎折折的經過一條水泥的小路。路兩邊整齊的種着樹,樹雖不高,但枝繁葉茂,其中有許多櫻花。

吃完午飯之後,我們還經常去路邊的小吃店。我非常喜歡買冷飲,尤其是一種香蕉形狀的冰淇淋。每次,我們都盡興而歸。而李童總是說不喜歡而事先離開了。後來我朦朧意識到這只是一個藉口。

在飯廳里,在寢室里,我們常聚在桌子旁,各自講着家鄉的奇聞逸事。李童較少提及他的家鄉,我只知道他來自魯西,父母都是莊稼人。我們笑着,我們叫着,我們鬧着。沒有人知道我們將經歷着不同的故事,行駛在不同的軌道上。

在我的印象中,李童性格有些內向,有些敏感,較少提及他的家庭,也喜歡較真兒,對愛情嚴肅,我只依稀的感覺到他家境貧寒。而錢鳥人比較滑稽,好耍貧嘴之類,經常在小姑娘中混,還有,他爹是個大款。陳平文靜,說話慢聲慢氣。喜歡高中的女同學,叫王欣,老是計劃着如何找藉口請她來玩。所有的這些並不影響我們,我們寢室的四個人一起作作業,描繪着心中的理想,羞澀的想象心中的戀人,自信地幻想着我們的未來。

我們的宿室樓之間種了很多花草和樹。其中有很多玉蘭樹,乳白的大花瓣兒,茂盛地開在枝椏上。路兩邊還有很多美人嬌,簇簇紅艷艷的花朵緊緊地擁着一起。後面則是一片空地,密密的野草一直延伸到校園外。偶爾可以看到破碎的青磚瓦礫散布其中。我很喜歡這片空地,清晨躺在被窩裡也可以嗅到新鮮的似乎含有露珠氣息的空氣。

周末到來了。周末失去了高中時忙碌中偷閒的意義。往往只有一個:去找小乙。對於我們這些朦朧地幻想着戀人的“小孩兒”,小乙是一個例外。他正忙着給他的小姑娘寫信。我每次都這樣稱呼他的女朋友。小乙只是淡淡的一笑。我和他已經很熟,問他的小姑娘去了哪裡。

她去了西安。
你們經常通信嗎?
嗯。小乙微笑着,帶着甜蜜。
你想她嗎?
嗯。小乙很坦然,微微點點頭。
你可不要太幸福。我學着上海人有些矯情又羨慕地說。

我忍住了向小乙提起秋兒的強烈念頭。

小乙也如同我一樣,課程不多,有時閒的不可開交。幾日不見,小乙更加“時尚”了。腳蹬運動鞋,儘管小乙從不運動。一套粗獷的牛仔服。腰上別着“ Walkman ”, 正在搖頭晃腦地哼唧音樂。那時,腰裡別着“ Walkman ” 如同現在別着“大哥大” 一樣流行。那時的上海受香港台灣影響較大,尤其在流行文化方面,較早地設立了“港台流行歌曲排行榜” 之類的節目。這些節目一下子在我們趕新潮又剛學會多愁善感的學生中間成了最紅火的節目。“只要你過的比我好” 成天價的唱,偶而在路上也聽見樓房裡冒出一句“只要你過的比我好” 的沙啞的嗓子。

“走,吃飯去。” 小乙吆喝一聲,我們去食堂打了飯菜,回到寢室。中午吃飯的時候,人們四面八方的湧來,就象黑壓壓的蝗蟲一般。我時常感覺到:我淹沒在人群的海洋中。

完全與中學不同的生活。我也開始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沒有人來約束你,沒有人來安排課餘的空閒時間。課喜歡上的都上了,不喜歡上的也老實地坐在椅子上,儘管心不在焉。怎麼打發餘下的時間呢?

下軍棋。只要在陽台上大喊一聲“四國大戰嘍” ,只見呼啦一下,從各個寢室都又人竄出來,人頭攛動,齊聲問:“哪屋?” 知道之後便蜂擁向屋裡涌去。有時候,大叫的人只是圖一時痛快,喊完後迅速的貓回屋裡,只剩下我們迷茫的我望着你,你望着我,不知所措。大家都喊着:“這是誰呀?! 這麼缺德。” 然後哈哈大笑。

我也經常想家,想念秋兒。我時常在晚飯後遙看遠方,看見遠方太陽緩緩地落下地平線,只剩下一抹紅透的餘輝。最後連餘輝也沒有了,天徹底黑下來。

寢室里亮堂起來,也熱鬧起來。“四國大戰” 正演得正酣。錢鳥兒叫的最歡。他的司令正得意洋洋的巡視,被一顆飛來的炸彈擊中,壯烈犧牲,他也頓足捶胸的悲慟着,只好亮出他的軍旗。很快,錢鳥兒一夥被滾瓜切菜般擊垮了。

四國大戰下厭了,撲克玩厭了,橋牌也不再引起激動了,剩下的只有睡覺了。

而我卻有些睡不着。我仍舊想我家,更想她,她的名字叫秋兒。我覺得有些孤單。以前的同學還好嗎?陸續的接到同學和家裡的來信。我也寫過幾封信給他們。在信里,描訴過剛進入學校的激動與展望。我把在大會上聽到的那些貌似振奮人心又模稜兩可的數字與消息一股腦的塞進信里,仿佛我正昂首闊步地走在通往康莊的大道上。

我們開始學習跳舞。錢鳥兒在我們相鄰的幾個寢室里舉行了普及活動。錢鳥兒因為人油嘴滑舌,常在我們面前自詡在女孩子面前如何了得,如何搶手,而成為我們既艷羨又嘲笑的對象。大家總是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錢鳥兒:

“又去跳舞了,又認識新的小妞了。麻煩給兄弟介紹介紹啊。”

然後呵呵大笑。錢鳥兒也象打保票似地拍着胸脯:
“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我們從來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大家並不在意。我也常常這麼說,只是沒有央求他給介紹小妞。我心中有個神秘的“她”。我也從來沒有聽過李童這麼說。

大學可真大,真熱鬧。周末的舞會,電影撲天蓋地。我象剛鑽出土裡的小苗,剛跳出井口的青蛙,突然發現天空如此的廣闊。也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感到有些眼花繚亂。周末無聊的時候,我和錢鳥去跳舞。剛開始還興趣盎然,去了幾次之後,卻變得有些乏味。

在舞會上,我總是想起我和秋兒跳集體舞的經歷。

我確實不知道我應該幹什麼?學習功課?英語的課本晦澀難懂,滿眼的生詞如過江之鯽,常常如鯁在喉;長長的句子,定語從句一堆,整段只要一個句號,看了半天不知所云。幸好,類似的情況不只我一個。書本壓迫了我們好幾年,跨過了漫長的高考,我們一下子渴望着將書本遠遠拋在腦後。至少我周圍好幾個人是這樣。

李童是其中一個。他開始專研港台文學,尤其是瓊瑤的小說,常常看得忘了吃飯。我至今還在猜測這些小說對他後來發生的事情會有怎樣的影響。他可是很較真兒的人,甚至有些認真得地愚。愛情,自然成為我們經常討論的話題。

我要找一個我愛的人,我一心一意愛的人。他認真而鄭重的說。
我也希望這樣。只是我不知道我愛的人愛不愛我。我若有所思。

生活變的有些慵懶了。原來潔白的飯袋也不再潔白,皺皺巴巴的躺在角落。周末泡的衣服拖來拖去到了下個周末,直到有了點發黏,才不得不洗。

酷熱的秋天終於過去了,天氣開始涼下來。冬天到了,樓前的梅花,前一些日子還光禿的樹枝,竟然開始結着密密的花苞,過些時日,就都綻放起來。

大學的第一個新年快到了,我收到了許多同學的賀卡。一天,收到秋兒的賀卡。我仔細的查看是否有些蛛絲馬跡,郵票是否貼反了。翻過來翻過去,直到發現信封的角落裡印着“ Sweetheart ” 。我至少認識“Sweet” 和“Heart”。我心裡蕩漾了好幾天,直到有一天,看到陳平寄出的每張明信片的信封上都有”Sweetheart” 的字樣,我有些納悶。我猶豫的問:
“這合適嗎?”
陳平笑着說:“ 你想啥哪。這只是賀卡的牌子。再說,Sweetheart 也沒有特殊的涵意。”
我很失望。但我還是仔細地將賀卡藏到日記本里。

新年的前夕。屋外冷月如冰,屋裡卻熱氣騰騰。我們將桌子拼到一起,中間支起了電爐。一會電爐絲通紅,擱上飯碗,灑上調料,碗裡冒起縷縷清煙。肉片滋滋的響,透出久別不聞的香味。我們都食慾大開。倒上二鍋頭,喝到嘴裡後,辛辣的眼淚都快流下來。外面冷月孤星,來往的行人都蜷縮着脖子,我們卻開懷暢飲。我鬱鬱不樂的心也終於輕快起來。

臨到考試的時候了。時間開始緊張起來。我意識到幾個月的功課都扔到腦後,突然一下子驚醒起來:考試就在明天! 所有的教室都占滿了,外面冷冷清清,教學樓里卻很熱鬧。我和小乙每天老早地來到教學樓里,直到天漆黑,才躡手躡腳的打開寢室的大門。

終於寒假到了。我異常的激動,就如剛到上海一樣激動。又回到冰天雪地的北方了。火車進了東北,空氣一下子就冷了起來,刺鼻的如同小尖刀,讓你激靈地打個冷戰。車廂之間裡都結了冰。然而車廂裏白天裡還是熱氣騰騰,擁擁擠擠地如同菜市場。晚上到了終點站時,手腳好像不聽使喚,只覺得寒冷刺骨。但是心中卻無比的親切。

春節。還是往年的老一套。但最令我關心的是:秋兒回家了嗎?當我支支吾吾脹紅着臉問:
“秋兒吶?”
幸好,同學們都興高采烈,說說笑笑,忽視了我的異樣。
“她去成都姑媽家了。”
我悄悄的舒了口氣。又恢復了輕鬆,大講大學之大了。

於家中。
canghaiyisheng@yaho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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