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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邪教小說《交鋒》(連載八)
送交者: 自由如風 2020年04月06日06:14:30 於 [詩詞歌賦] 發送悄悄話

【編者按】《交鋒》通過真實的故事,生動展現反邪教專家與痴迷人員的思想交鋒,看似波瀾不驚的對話,卻步步驚心,令人震撼,深刻揭露了邪教法輪功對社會、家庭、個人的危害。《交鋒》具有紀實性,也是一部心理探索小說,將反邪教領域神秘的教育轉化工作用小說形式呈現出來。

我度過了一個無眠的長夜。

韋天的話像寺廟的鐘聲,在我的耳畔迴響,令我內心震動,讓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我到底為什麼修煉?如果修煉的目的,是為了圓滿升天。可那個富麗堂皇、沒有痛苦的天國到底有沒有?想起自己父母早逝,我沒有能夠像其他孩子一樣在父母膝下承歡。及至成年結婚生子,可是最後兒子沒了,丈夫也遠離了。我就算真到了天堂,沒有了親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當初為了給兒子治病,才去練功消業。然而,業力沒有消除,小亮卻客死他鄉。韋天說,如果及時送孩子就醫,小亮就不會死。而我看着小亮命懸一線,卻不送他上醫院。我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還是一個母親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沿着眼角滑落下來。窗外的星星也模糊起來。

我呆呆地望着黑夜的星空,禁不住放聲大哭,哭了很久,很久。控制不住的眼淚狂流,如決堤一般奔瀉而出。

小亮死的時候,我沒有流一滴眼淚,心是麻木的、冷漠的。現在,我才感到了錐心刺骨的悲慟,痛徹心扉的悔恨。如果能夠一切重來,我一定會抱起小亮飛奔到醫院。如果能夠重來……..

我絕望地知道,沒有如果……

我有些恨這個“老鄉”,為什麼要刺痛我的心?為什麼要跟我講那些話?師父教導我們的真、善、忍,究竟是什麼?放棄一切,放下生死,才能到達真、善、忍的最高層次嗎?宇宙的另一個空間,真的有神佛道嗎?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師父的話,因為師父不允許懷疑,懷疑是有罪的,要遭到師父法身的報復。可是現在,我的腦海開始產生了一個個問號。

想到明天韋天會繼續跟我講這些,我感到崩潰,卻又期待着他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第二天,依然是陽光明媚的早晨。

早餐後,我和老鄉坐在桌邊,一邊喝茶,一邊繼續昨天的話題。房間的氣氛有些嚴肅。

“從字面上來講,真、善、忍,是指人的美好德性,真誠、善良、寬容、忍耐。這沒有錯。”

韋天的肯定,讓我感到些許安慰。

“但是,”他加重語氣來了一個轉折,“如果你的師父真是提倡真、善、忍的德性,為什麼他要你們放下情,拋棄家庭?你們中很多人為了修煉圓滿,達到最高境界,不惜夫妻離婚,骨肉分離。這哪裡是善呢?”

我語塞,硬着頭皮回答: “師父說,不去掉情和欲,不放下常人心是修煉不好的。”

他不放過我,“你和你前夫本來是恩愛夫妻,為什麼最後會離婚?”

“我……”

“你想說,如果你們的兒子小亮不死,也許不會離婚,對不對?”他的讀心術很厲害。

我點點頭,默認。

“即使兒子不死,你們的結果也會分手。”

“為什麼?”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自從你練功後,你和前夫有多久沒有夫妻之事?”

“兩年。”我誠實地回答,“我是修煉的人,做這些事很骯髒,像垃圾讓我厭惡。”

“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慾,更何況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你,作為一個女人,卻為了修煉,與丈夫‘禁慾’,把愛你的丈夫當成垃圾丟在一邊。這對他來說,是很殘忍的事。誰能忍受一輩子的‘無性婚姻’?誰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如此冷漠,如此絕情?你師父叫你們去情去欲,傷害自己的親人,這種扼殺人性的殘忍,難道是真、善、忍?”

韋天一連串的問話帶有一種難以辯駁的威力。我雙手捧着茶杯,深深地低下了頭,紅了眼。

我再一次想起前夫明遠,想起我們的過去。我和明遠是大學同學,他長得很帥,也很優秀,許多女生追求他,但他只喜歡我,發誓要愛我一輩子。我們從戀愛到結婚,幾乎沒有爭吵過,他是一個體貼、溫柔的好丈夫,我很幸福。但自從練功後,我一門心思放在修煉上,很少關心明遠和孩子。明遠反對我練功,我們在練功的問題上產生了分歧,我乾脆與明遠分床而睡,斷然去掉情和欲。

從那以後,我和明遠的感情漸漸冷淡。明遠在外是話癆,回家變成啞巴。他和朋友微信談天說地,卻和我說不上一句話。回想起來,都是我的責任。他回家想跟我傾訴一下工作的煩惱,我總是以練功為由敷衍。他想我跟我討論帶孩子到大醫院治病,我總說我現在練功,就是在給孩子治病,不需要上醫院。每次我們都會為這事爭吵。每次明遠想跟我夫妻之事,我都不耐煩地推開他。久而久之,明遠不願跟我多說一句話,我們已經無話可說。

婚姻里最悲哀的莫過於面對面卻無話可說,我的一切跟你無關,成了同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如今想起來,我真的對不起明遠,確實對他不公,很殘忍。我不是一個好妻子。那時候,我把明遠視作如垃圾的常人,“欲”和“情”,只能讓我感到厭惡。我是一個走在神路上的修煉人,超常人,怎麼能有這些骯髒的事呢?

韋天說得對,即使兒子不死,他也會跟我分手的。更何況我親手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不知是茶杯的熱氣,還是我眼中的淚光,我抬起眼睛,一片迷濛。

萱老師進來,給我們的茶杯衝上開水,然後,深深看了我一眼,又與韋天默默對視了一下,帶上門出去了。

“為什麼你們被所謂‘佛法’迷惑?你想過嗎?”韋天又提出另一個話題。

我真的還沒有思考過。佛法都是講慈悲的道理,講真,講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你師父的所謂‘佛法’,不是真正的佛法。他利用了佛教,打着佛法的幌子,給‘法輪’披了一件宗教的外衣,把佛教、道教的名詞術語竊取過來,讓人以為是傳播佛法,以此來欺騙和蒙蔽善良的人。”

我正要辯駁,韋天朝我擺擺手。我想也要尊重別人,閉了口,聽他說。

“什麼是佛法?”他反問我。

我又一次語塞,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有研究。

“《法華經.序品》說:‘照明佛法,開悟眾生’。佛教中對於‘佛法’的解釋,一般是指佛所說的一切諸法,包括各種教義和其中所含有的佛教真諦,能給人以啟示的真理。”

我咀嚼着他的話。

“簡單的說,就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往深一點講,佛法就是無盡的智慧、覺悟,對宇宙人生萬事萬物的真正覺悟和正確認識。”

他講的“佛法”和師父講“佛法”不一樣。我感到迷惑。

“所謂法輪大法又是什麼呢?”韋天看出我的疑惑,繼續說下去,“你師父說,法輪大法是最高佛法,是一切宗教之上的正法。這個法超出了佛,超出了道。那麼,這個‘法輪’到底是什麼?”

他並不要我回答,“‘法輪’是佛教的標誌物,是像車輪一樣的圖案,來源於古印度傳說中的‘輪寶’,它被認為是統治世界的轉輪聖王使用的一種武器,如車輪旋轉,具有無堅不摧的力量。佛教借用來比喻‘佛法’具有摧毀一切煩惱和邪魔的威力。佛教經典常將佛陀說法稱為“轉法輪”,將佛教的發展喻為“法輪常轉”。因此‘法輪’實際上是一種具有象徵意義的比喻,逐漸成了佛法的代名詞。”

原來“法輪”是這樣來的。老鄉知識廣博,懂得真多。我心裡想。

“‘法輪功’的‘法輪”標誌從哪裡來的?”韋天問。

我無言以對。

“這是將佛教的五個‘萬’字圖和四個道教的太極圖拼湊而成。”

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可是,就算是拼湊而成的,又說明什麼呢?我內心不願接受,對韋天的話產生排斥。

“你師父將‘法輪’描述為宇宙的縮影,具備宇宙的一切功能,能自動地運轉、旋轉,是一種高級生命。他可以把法輪給人安在小腹部位,讓它一直不停地旋轉,使練功的人不停地從宇宙中吸取能量,正轉度己,反轉度人。是不是很玄乎?”

韋天看着我。

說實話,經韋天描述後,怎麼感覺這“法輪”是有些玄乎呢?我第一次有了這種懷疑。

“他故弄玄虛,假借佛道,篡改佛教的意義和詞彙,對‘法輪’進行改裝,神化成具有極大靈性和神秘作用的生命。”

“可是,”我反駁道,“我師父的法輪大法是不二法門,是佛家4萬8千法門中的最高法門。”

韋天微微一笑,“什麼是不二法門?”

不二法門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當然是獨一無二的法門。我想。

“不二法門,並不是指獨一無二的法門。”韋天好像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

‘不二法門’出於佛教經典,是指佛教中脫離事物對立的兩面而進入絕對真理的境界,在這個境界中,超越了真假、善惡、有為無為乃至生死等。‘二’是指分別心,‘不二’是指無分別心。簡單的說,就是不是一,不是二,是平等無差別的至道。”

韋天深入淺出的解釋,讓我對“不二法門”開始重新認識。

“‘八萬四千法門’也是佛教的專有名詞。為了體會或證得‘不二法門’這種絕對的真理和教法,佛弟子可以採取多種途徑,因此佛教有‘八萬四千法門’之多。其實‘八萬四千’是佛教用來表示數量極多的一種習慣用語。”

我感到自己的思緒像凌亂的毛線,被韋天的一層層分析理出了頭緒,漸漸清晰起來。為什麼師父說的不一樣?我對師父的大法產生了懷疑,這讓我有些恐慌。

我痛苦地捂住頭,怕再聽下去。

韋天沒有放過我,繼續說,“他稱‘法輪功’是宇宙終極的理,要求所有學員專修他的法,不摻雜其他東西,說這就是‘不二法門’,他的法是唯一正法,別人的法都是魔法。他把自己當作絕對的‘一’,排斥一切的‘二’,對佛教教義斷章取義,進行歪曲。”

.....我不知該怎麼反駁。

韋天並沒有就此打住,“他一方面稱自己傳的是佛法,一方面又否定它。說釋迦牟尼所傳佛法層次很低。佛教中的禪宗、淨土、華嚴、密宗等十幾個法門概括不了佛法。他要求你們信奉他的大法教義,反對修煉者信仰宗教。又稱現在的宗教不能度人,不是修煉,是低的東西。這不是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嗎?”

我承認,確實自相矛盾。

“他標榜自己是‘大佛’‘大覺者’,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在傳授正法,是唯一全能的神,將地球爆炸的最後期限向後腿了30年。這不是很荒唐嗎?”

我感到自己無力反擊,心裡更加煩亂。

“還有,”韋天緊接着說,“佛教的‘業力’講的是什麼呢?‘業’是造作,‘力’是力量。人的造作是通過身體、語言、意識等活動而產生各種善惡行為,也就是‘業力’。業力,是本無褒貶的中性概念,佛教也根本沒有不吃藥消業祛病的說法。”

原來“業力”是這樣的。我沉思着。

“吃五穀生百病,生病是一個人正常的身體變化。但你們師父硬將人的生病說成是業力所致。只有消業,才能祛病。”韋天喝了一口茶,反問道:“為什麼你們會被迷惑?”

我心想,其實,開始自己也不信。但是,看到確實有人練功,身體就好起來了。這也是讓我迷惑不解的地方。

“因為他利用了一些氣功的功法。”

韋天解釋道,“中華傳統的氣功對人體有健身養生的作用,自然一些人有些病會好。但是,如果所有病都不吃藥看醫生,就會延誤病情,導致加重,甚至死亡。你們中的一些功友不就是這樣致死的嗎?”

他看着我,“你的孩子,不就是這樣離開這個世界的嗎?”

我的心口又抽了一下,他戳中了我的痛處。在洶湧而至的淚水中,我徹底瓦解。悔恨、悲痛、自責交織一起,禁不住飲泣。

“他巧妙地利用了人們對真、善、美的真誠嚮往和追求,把人們所崇仰的美好東西加以歪曲改造,貼上‘道德標籤’,進而詆毀現實世界,攻擊政府,對練功人員進行精神控制。”

韋天說到這裡,提高了音量,“許多人就是這樣被所謂‘真、善、忍’的外衣所迷惑,喪失理智,泯滅親情,走上了‘消業’,‘上層次’,‘圓滿’的不歸路,甚至為了‘弘法’,置國法於不顧,製造出一起起害國、害民、害己的人間悲劇。”

他的每一句話,如醍醐灌頂。又像一記記棒喝,雖然心很痛,卻使我猛醒過來。

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婚姻失敗,孩子死去,都是因為練“法輪功”造成的悲劇。為了練功,我斬斷親情,置生死不顧,到處去散傳單,講政府的“真相”,干違法亂紀的事,給國家、社會、家庭、親人帶來多麼大的傷害。

我到底在幹什麼?這是修煉嗎?不是說修煉不參與政治嗎?為什麼我和那些功友都跟政治扯在一起?不是說講“真、善、忍”嗎?為什麼我按照師父講的去做,卻是以犧牲家庭、犧牲孩子的性命為代價?而我還是一個人民教師!

我悔恨地把臉埋在茶杯上,感到過去的種種完全是走火入魔,喪失了理智,失去了自我,走入了迷途。

什麼圓滿升天,都是虛無縹緲的白日夢!我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荒唐的惡夢中。

剎那之間,我心中的“法輪”大廈轟然倒下。

我心中崇仰的“師父主佛”走下神壇,徹底坍塌。

“我是一個罪人。”過了許久,我抬起淚眼,對韋天說,“練功的時候,我做了一個美夢。現在明白過來,那就是一個惡夢啊!”

“你明白了就好。”韋天溫和地說。他舒了一口氣。

“我該怎麼辦?”我望着他,一臉迷茫。此刻的我,如此的無助。

“放下吧。”他對我說。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捧着茶杯。我輕輕把它放在桌上。

“是不是輕鬆了?”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放下,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勇氣。我說的‘放下’,不是你師父讓你放下的‘情’,而是放下你的過去。”

可是,哪能說放下就放下呢?我想。

“你師父讓你們放下‘執著心’,可他卻要你們‘執著’他的法輪大法。這不是欺騙愚弄信徒嗎?”

韋天的話,總是擊中要害。

“抱着‘法輪’不放也是一種執著。”

說完,韋天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指給我看:“你看,一切多美好,新的一天開始了。”

我隨他走過去,目光越過眼前茂密的黃桷樹望出去,天空如一面蔚藍而透明的鏡子,被擦拭得纖塵不染。遠處,綠茵茵的草坪上盛開着一簇簇紅艷的杜鵑花,一條清澈的河流穿過芳草兩岸。鳥兒從天空飛過。

真是好美啊!我在心裡感嘆着。原來這個世界這麼美好,以前卻覺得很骯髒,很醜陋,拼命想要逃避。現在想來真是荒唐。

“實迷途而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韋天意味深長地說。

這是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的一句話。

韋天用帶着鼓勵的眼神,注視我,“謝老師,你還年輕,開始新的人生吧。”

“我該怎麼開始?”我又覺得茫然。

“回歸正道。”他說,“讓過去清零,回歸社會,回歸學校,回歸原來的自己。”

“可是…….”

“你擔心社會不接收你?”

我點點頭。

他定定地看着我,“跌倒了,重新站起來。就像抖掉身上的灰塵一樣,勇敢地朝前走。只要你腳踏實地生活,努力地奮鬥,這個社會仍然會接納你。”

我有些心動了。

“去愛人,愛這個世界,去創造美好的生活,你會找到人生的意義,也會找到你的幸福。”

韋天的話重新燃起我的激情,不禁神往。

“我還可以開始新的人生,創造美好的生活?我真的可以嗎?”我還是不自信地問。

“當然可以!”

我從他的眼神里得到鼓勵,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想想,我過去受“法輪功”的蠱惑,把每一個規勸我、教育我的人當成魔,而他們卻沒有放棄我,還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幫助我,給我溫暖和鼓勵。

“我真是善惡不辨,是非不分!”我暗暗自責。

我向韋天一個深深地鞠躬。這是我向心理諮詢研究所(NGO組織)組織的致敬,對所有幫助我回歸正道的人的致敬,也是我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悔恨。

當我抬起頭時,已淚流滿面。

一陣和煦的春風吹過,我忽然感到所有的沉重,所有的迷茫都被吹散了。

  1. 我走出了心理諮詢研究所,邁向了嶄新的世界。

站在溫暖的太陽底下,腳踩在堅實的大地上,我深深呼吸了一口芬芳的空氣,喃喃地感嘆:

“歸去來兮。”

*******

一年之後。

天,高而遼遠,藍藍的,浮着一朵朵潔白的雲。風吹着,我的腳步輕盈,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和快樂。

街上,行人匆匆。他們的臉上都是那麼安詳、平和。這世界真好。我感嘆着。

“非凡!”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過身,看見明遠站在我的面前。

“明遠!”我驚喜地看着他,不知說什麼好。

“你好嗎?”還是明遠先開口。

他又解釋道:“把你送到心理諮詢研究所後,我就出國參加培訓去了,才回來。”

“我返回學校任教。韋主任很熱心,幫我給學校聯繫,介紹了我的情況,學校重新接收了我。”

“太好了。非凡,希望你有一個新的開始,找到自己的幸福。”

“開始新的人生吧。”我的耳畔迴響韋天的話。

我點點頭。

“那個……你好嗎?”我結結巴巴,不知該不該問。

明遠看上去更帥氣,更成熟,眼睛閃耀着幸福的光芒。

“我很好。”他說話的時候,愛從眼睛裡跑出來了,“我跟你講過,我結婚了,媳婦對我挺好,我也很愛她。我們的兒子現在5歲了,挺可愛。”

想起小亮去世的時候,也是5歲。我的眼睛濕潤了。

“你?”明遠不知所措。

我醒過神來,“哦。祝福你。”我真誠地說。明遠應該得到幸福。

“明遠,”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再次湧上來,“對不起,我害死了我們的兒子……”

沉默,像過了一個難熬而漫長的世紀。

明遠深吸了口氣,看着我:“我用了五年的時間才走出失去兒子的悲痛,直到遇見我現在的妻子。……非凡,我沒事了。我知道,兒子的死,你也不好受。可是生活還要繼續,好好生活吧。”

我掉下了眼淚。

“你真的不恨我了?”我真想他狠狠地罵我,也許心裡會好受點。

明遠沉默了片刻,“我恨你,恨你太無情,太瘋狂,竟然走火入魔到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他的眼淚在眼眶裡閃動,“但後來,想想你也是為了治好兒子的病,才去練‘法輪功’。我四處打聽你,尋找你,希望能夠勸你回來,過正常的生活。當我找到你,看到你蓬頭垢面地坐在街邊,我的心很痛......”

“對不起。”我禁不住哽咽。

“好了。”他注視我,“你現在回到正軌了,我就沒什麼牽掛了。”

我眼含感動。

“對了,”他用玩笑地口吻道,“有沒有人追求我們的校花?”

我的臉微微一紅。

“好好珍惜!”他說。

我朝明遠點點頭,揮手別過。

再見,明遠。

我迎着正在升起的太陽,朝前走去,沒有回頭。

“謝老師!”

一個沉厚而磁性的聲音傳來。

我猛然轉過身來,驚喜地看到韋天站在陽光里,朝我微笑。

“老鄉!”我歡快地叫道。

沿着陽光灑滿的林蔭道,我與韋天邊走邊聊。

“韋老師,真的太感謝您了。過去就像做了一場惡夢。”

“惡夢醒來是早晨。你看太陽正在升起。”他意味深長地說。

“對了,”我的腳步凌過路旁的一簇花,“我獲得了全市優秀教師獎,還有......我有男朋友了。”

話出口時,我的臉禁不住微熱。

“太好了,祝賀!”他注視着我,“看你臉上神采飛揚,就知道你有好事了。”

我低下頭,羞澀地笑了。

“韋老師。”我欲言又止。

“有什麼困難嗎?你說吧,我會盡力。”

這回他的讀心術失靈了。

“我想說,其實……”

他等待我說下去。

“剛開始,我之所以跟你講那麼多話,其實是想給你‘洗腦’,把你策反到我們‘大法’來。”

韋天爽朗地大笑。

“我知道。”他看着我,含笑道,“但是你沒有成功。”

輪到我驚訝了。回想起那一幕幕對話的情景,我不由啞然失笑。

“你破了我的‘功’。”我承認,心悅誠服。

我不禁沉思,每一個人都嚮往真善美的光明正道,只是,當我們的心智被蒙蔽的時候,無法分辨正與邪,善與惡。甚至,誤把邪視為正,而被充分迷惑,是非不分,在不知不覺中走上歧途,陷入精神的黑暗深淵。我就是一個不幸的例子。

望着陽光灑滿的大道,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走出至暗時刻,迎接人生的日出。

我想起韋天老師給我解夢時說的話:“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壞的可能轉化成好的,好的可能轉化成壞的。一切都有轉機,一切都有希望。”

我終於,向好而行。

“再見,謝老師。珍重!”

韋天微微一笑,轉身大踏步而去。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在人群中消失。

抬起頭,陽光穿過行道樹的繁花,照在我的臉上,暖暖的,似乎把整個春天送給了我。

我不禁微笑,向着這美好的世界微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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