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朝鮮在距離中國邊境不到100英里(160公里)的地方進行了核試驗。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周日發表一個重要講話幾小時前,朝鮮發射了一枚導彈,中國的分析人士稱之為外交打臉。朝鮮印製的中國和美國假幣每年令中國損失不小。
朝鮮一直在以各種出其不意的行為讓中國難堪。但中國自始至終對它的這位鄰居和盟友保持着忍耐。
當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朝鮮或許與一場在全球破壞20多萬台電腦、令中國4萬家機構遭到攻擊的勒索軟件襲擊有關聯時,中國的反應是沉默。這引發了這樣一個疑問:這個更強大的鄰居可以容忍朝鮮到什麼程度?
中國是這次襲擊最大的受害者之一,襲擊導致中國許多大學、大型企業和地方政府的電腦癱瘓,由此給一段愈發考驗中國領導層的關係增加了一種新的有潛在危險的因素。
“在導彈與核武器方面,朝鮮一直是個威脅,”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成曉河說。“突然之間,它又成了一個網絡安全威脅。”
他還講道:“如果這次襲擊的確是朝鮮所為,惡意軟件襲擊的矛頭是不加區分地指向了所有電腦。那就是個很大的改變。它對中國構成了傷害與威脅。”
在這樣的緊張局勢下,北京不太想讓外界關注它與自己的長期盟友日益惡化的關係。朝鮮的導彈試驗發生數小時後,習近平在北京舉行的一場國際會議上為推動中國的“一帶一路”項目發表講話,那是一個龐大的基礎設施項目,預期會在亞洲、歐洲和非洲建造多個工程。
儘管導彈發射的時間表明朝鮮是有意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讓習近平難堪,但中國的官方媒體卻沒有這樣報道。
至於那場勒索軟件襲擊,中國的分析人士表示,即便有證據將朝鮮與那場襲擊直接聯繫起來(目前還無定論),北京也會在直接責備朝鮮一事上有所猶豫。專家們稱,北京更有可能單獨拿別的因素說事,尤其是美國。
這次襲擊利用了微軟Windows軟件的漏洞,藉助從美國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竊取的一個工具來實現的。這符合中國對自身過於依賴美國軟件的更大的擔憂。
中國對朝鮮黑客行動的影響很大。據稱,嘗試網絡襲擊的想法就是從中國傳到朝鮮。
最初,朝鮮政府將互聯網看作一種威脅。但據一名脫北者講述,在上世紀90年代初,一群計算機專家帶着利用網絡竊取秘密或攻擊敵對政府的想法從中國返回了朝鮮。
自那之後,朝鮮黑客開始到中國求學,將那裡當作發動襲擊的陣地。隨着朝鮮將更多資源投入這項努力——選拔數學神童進行訓練,最終集結了一支6000多人的軍隊——它在中國為自己隱秘的黑客部門建立了一個大型前哨基地。
安全分析師表示,朝鮮黑客在瀋陽、丹東等中國東北城市的酒店、餐館和網吧里實施襲擊,這些地方是中國與朝鮮開展貿易的前哨。儘管有許多人還在中國行動,但朝鮮黑客已經越來越多地向更遠的地方轉移,轉向政府監控和控制相對不那麼嚴密的東南亞國家。
此舉也是為了讓朝鮮在半島發生戰爭的情況下依然能實施網絡襲擊。安全分析師表示,也有一些襲擊是從朝鮮發出,但這些行動受到客觀條件限制,因為朝鮮只有一條主要的互聯網通道,而且是通過中國的國有電信運營商中國聯通來實現的。
儘管有證據顯示朝鮮與這場勒索軟件存在關聯,但專家和中國社交媒體上最普遍的反應卻是指責美國。
“很多人批評美國政府,認為它對勒索病毒的擴散負有責任。這種指控顯然有道理,”官方報紙《環球時報》的總編周一在一篇醒目的評論文章中寫道。
“襲擊總是發生,”北京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陳鍾說。“這一次惹人注意的是,襲擊使用了一個從美國泄露的工具,”他說。
在社交網站微博上,用戶們幾乎一致將這次襲擊歸罪於美國。
“要是朝鮮有這本事,早就賣弄出來了,”其中一名用戶寫道。“要是朝鮮能做到這點,它就成了大國了,”另一名用戶寫道。
不過,人民大學的成曉河說,如果證據更加明晰地將這次攻擊與朝鮮聯繫起來,那可能會對中國與平壤日益波折的關係構成新的考驗。
“自2006年朝鮮開始實施核計劃以來,中朝關係逐步惡化,目前處於異常水平。如果再加上另外一種病毒,在中國眼中,朝鮮的形象就會更差。”
黑客攻擊發生幾個小時後,中國官方和民營的新聞機構都報道了該事件以及可能與朝鮮之間的聯繫,但是顯得很有節制,只在報紙的內頁刊登報道,或者以不太起眼的方式放在網站上。
不過,也有幾個新聞門戶網站報道說,卡巴斯基實驗室(Kaspersky Lab)等網絡安全公司發現的初步證據指向了朝鮮。新浪門戶網站指出,孟加拉國、索尼公司和韓國地鐵之前遭受的一些攻擊可能就來自於朝鮮。
如果指向朝鮮的證據變得明晰,這就意味着中國從這個鄰國遭受了新的侮辱。
多年來,朝鮮偽造的100元美鈔在中國東北部地區泛濫。而且它還大量製造人民幣偽鈔,但中國對此閉口不言。
今年,韓國指責朝鮮在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的國際機場暗殺了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同父異母的哥哥金正男(Kim Jong-nam)。他被認為是中國的朋友,住在中國控制的澳門境內,受到國家安全機關的保護。
中國官方媒體報道了這起謀殺案,但並沒有將金正男和中國聯繫到一起。
根據韓國國家情報院的說法,在2013年,金正恩的姑父張成澤被行刑隊用高射炮處決,他是中國與朝鮮之間主要的金融溝通渠道。
韓國情報人士表示,張成澤被處決是金正恩下的命令,金正恩當時正在鞏固自己在朝鮮的權威。張成澤之死意味着中國失去了與朝鮮最重要的對話者,這是金正恩發出的一個早期信號,表明在他的統治下,中朝關係會不同於以往。但中國忍受了這種侮辱,沒有進行公開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