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知識分子的光榮與陷阱 |
送交者: 瑞典茉莉 2017年11月14日04:18:46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公共知識分子的光榮與陷阱
(瑞典)茉莉
“公共知識分子”似乎是一個令人不安的名詞。12月17日,北京的一個民間書友會——政右經左工作室評選出“2009年度百名華人公共知識分子”,準備在北京清華園賓館舉辦發布會,遭到國安人員干擾,發布會被迫取消。在那個令當局神經過敏的入選名單中,大部分是國內知識分子,也有郭羅基、胡平和茉莉等少數海外流亡者。
這種評選並不是中國人所獨創,早在2005年,英國《前景》雜誌會同美國《外交政策》雜誌進行了一次網絡調查,評選出全球100名最有影響力的公共知識分子。那麼,公共知識分子到底是一些什麼人,他們為什麼為中共當局所不容?和西方公共知識分子相比,中國公共知識分子的境遇有何不同?他們關注社會的獨特角度是什麼?他們應該避免什麼樣的陷阱?
◎ 文章天下公器,不是體制私器
所謂“公共”,即天下公器共有之。知識分子無權無勢,擁有的只是言論和寫作。和一般知識分子不同的是,公共知識分子的言論和寫作必須是面向公眾,從公共立場和利益出發涉及公共問題,從而維繫民主自由和平等公正等普世價值。
而這種“公共”性,正是搞家天下的專制體制所忌諱的。專制者為維護其私利,總是濫用權力進行新聞檢查,扼殺不同觀點,搞輿論導向。因此,立足於公共立場、言說公共事務的知識分子,就成了必須防範和打壓的對象。前不久,北京政法大學法學院副教授蕭瀚被暫停教職,校方的理由就是“介入公共事務太深”。
自古以來,中國士人就有“文章為天下之公器”的精神。“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被認為是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最高境界。但是,由於中國幾千年的專制,一直沒有出現成型的公民社會,因此,具有自由獨立精神的公共知識分子在歷史上寥若晨星,直到當代才開始成群湧現。
在西方,公共知識分子被認為是“生活在思想的光亮之處”的人。蘇格拉底被認為是最早的先驅,他在雅典的廣場上與人辯論,最後成為一隻“殉道的牛虻”。而在當代西方,阿倫特可以說是最優秀的公共知識分子之一,她是一位與日常公共生活保持接觸的社會批評家,主張公共知識分子的反抗政治。在公眾領域中堅持人的自由、尊嚴和普世價值,這是公共知識分子的光榮所在。
◎ 中國公共知識分子日益活躍的原因
前些年,美國法律經濟學家波斯納出版過一本書,題目是《公共知識分子——衰落之研究》。他認為,美國公共知識分子的社會影響及貢獻日漸衰落,原因在於現代大學的學科制度高度專門化,使學者的知識逐漸走向狹窄和極端,因此脫離社會生活。其他西方國家也有類似的情況,其中主要的原因是,民主國家的人民擁有充分的自由,公眾利益表達的途徑暢通,作為民眾代言人的公共知識分子,因此不是那麼特別被人需要。
而中國目前正是公共知識分子相當活躍的時期。政右經左工作室評選“xxxx年度百名華人公共知識分子”的活動,已經連續進行了五年,評選的範圍越來越廣泛,獲得越來越多的肯定。為什麼當今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日益活躍,層出不窮?
首先,中國具備了產生公共知識分子的社會土壤。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曾是公共知識分子嶄露頭角的興盛時期,但在六四鎮壓之後一度萬馬齊喑,不少人黯然退回書齋。今天,雖然中國仍然是政治專制的國家,但經濟上的開放和全球化的趨勢,出現了公民社會的雛形。市場經濟和新聞媒體的發達,給獨立知識分子提供了生存和發言的空間,網絡給各種觀點提供了論壇。儘管中共沒有改變其控制輿論、壟斷大眾傳媒的做法,但關注公共事物的知識分子仍能衝破種種限制,發出自己的聲音。
其次,轉型時期的中國社會需要更多的公共知識分子。在健全的民主國家裡,有各黨派的職業政治家表達不同的利益訴求,對執政党進行監督。但在專制國家裡,如果知識分子都沉默不說話,就只有執政黨一家之言,社會輿論就只能任由當局操控。因此,當今公共知識分子的言說,是和專制權力抗爭的一種方式。他們針對廣大公眾關注的問題,對重大事件發表意見,對社會輿論產生影響,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影響政府決策,並為公眾爭取公共的政治空間。
◎ 知識分子關注社會的獨特角度
關注社會可以有各種角度,但知識分子的角度有其獨特之處,即不能訴諸於任何權威,而是在介入公共議題時,以開放和平等的態度展開說理,從而使社會關注具有思想和學術價值。和普通公民一樣,公共知識分子承擔自己的社會責任,只不過他們的承擔更有主動性,他們的言說更富於知識性和批判性。 現居美國的著名華人歷史學家余英時,便是優秀公共知識分子的典型。余英時在研究歷史文化時,也承擔參與政治的職責。當年台灣發生美麗島事件,余英時就投書《紐約時報》,替黨外仗義直言。對台灣和中國的民主化、價值及文化取向、兩岸動向等問題,余英時都撰文評論。由於專業背景的緣故,他的社會關註裡充滿了歷史認知的深度。
哈貝馬斯是德國當代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他在對社會問題發表意見時,憑藉的是深厚的哲學功底。1999年科索沃戰爭期間,哈貝馬斯支持北約轟炸南聯盟,他的文章《獸性與人性--處於法律與道德臨界點上的戰爭》,不是從經驗材料或感性情緒的層面去支持戰爭,而是把科索沃戰爭提高到政治哲學的高度。
對於我輩缺乏專業背景的人,要努力扮演公共知識分子這一角色,就只有抱着謙虛的態度求學求知,重視自身的素質和精神建設,以孜孜不倦的精神去傳播常識,對公共事物進行鞭辟近里的判斷和分析。
◎ 現實局限和自身面臨的陷阱
當中國公共知識分子從道義、法理、生活常識的角度去審視社會,對其缺陷提出批評和建議時,他們自己也面對着現實的局限以及種種陷阱。西方的公共知識分子不必和政府保持一致,他們和政府唱反調而不須付出代價,但中國知識分子卻受到來自政權的壓力,如果他們在言說時不自我設限,就有被打破飯碗、被監禁或被逼流亡的可能。
現實的嚴峻使不少人屈從於政權,喪失自己的獨立性。同時,商業化大潮也考驗知識分子,當他們落入受邀出席、出名拿錢的陷阱時,其公共性就很值得憂慮了。一些知識分子的言論中隱藏着商業動機和市場邏輯,這就令他們的知識產品很快失去信用。
台灣的李敖是一個值得知識分子警惕的例子。在威權時代,李敖曾是一個勇敢的反抗型公共知識分子,但到了台灣民主時期,他卻變成了媚俗政治的一個象徵。法國哲學家福柯指出:“某些特定的人對民主制度頗具危害性。”他列舉的就是李敖這種文人的特點:“嘴如泉涌,傲慢,厚顏無恥,虛張聲勢”。這些年,李敖墮落到為中共鎮壓六四辯護的地步,主要是因為他陷入了醜陋的大中國民族主義陷阱。
如前所述,中國需要更多有社會良知的正直的公共知識分子。鮑勃·肯尼迪曾說:“一個人每次為一個理念而挺身而出,或為改進他人生活而努力,或向不公出擊,他傳遞出的希望僅產生很小的波紋,而千百萬不同能量產生的波紋互相交叉,就能匯聚成洪流,並可衝垮阻擋我們的最堅實的墻。”
---------------- 原載《爭鳴》雜誌2010年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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