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日君是我中學寄宿時的院長,所以我以後見到他都稱呼他作院長,其實應該尊稱他陳樞機的。但由於我長期對於天主教會的失望,我還是樂於稱他作陳院長。
我記得當時負責寄宿部日常營运的除了他,還有四位修士。他們要24小時看管60多個寄宿男生,當中不乏調皮反叛的人,那的確不是輕鬆的工作。當時的陳院長已56歳,每天日晚要在小教堂主持兩次彌撒,日間好像也要負責一些行政及教學的工作,這就是神職人員的待奉吧。還記得有時半夜醒來,看到他或者修士仍在宿舍巡視,心想這些人怎麽不用睡覺,信仰的力量真的那麽大嗎?
有一次,我們晚飯後偷偷跑到沒有燈光的球場踢球,我意外地摔倒,把半邊臉撞歪了 (從此破相,不再英俊,之後只能靠讀好書搵食了)。當晚,陳院長親自載我到急诊室,由於怕頭部受創,醫生吩咐當晚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喚醒我,那天晚上回宿舍後,他真的每小時就來看我,之後的幾天晚上也晚晚來幫我換藥。現在想起來,其實他可以要修士來照顧我的,或者他覺得應該親力親為吧。
幾年前,看到報章上一張照片,80多歳的他在慈幼會修道院掃落葉,認識他的人應該不會感到驚呀吧。當時剛好有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聖公會領袖人物被傳媒發現他「開名車,住豪宅」,他說是要代表教會的形象。信仰的世界,原本是神魔同在的。
很多人不知道,陳院長在89年後就離開了我的母校,也離開了香港,他是當時第一批在六四後回中國的宗教人物,我不知他當時的任務是甚麽,只是在之後慈糼中學的一次重聚中,在他口中聽到一次內地教會的情況,當時我們只是中學生,還不能完全明白,只記得老人家在院子裏來回的踱步,所謂的對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祷告。
後來對他的關注更多的是在媒體上看到他對社會事務的仗義執言,由於香港的宗教領袖除了他,幾乎都是政治低調的,他們偶而的高調也是用親政府的論調,陳院長的獨樹一幟,令他常成為媒體的焦點。我常想「陳院長,這是何苦呢?」一個80多歳的人,一生人都在修道,任教庭差遣,結果還是要站在教庭,政府,國家及部分教眾的對立面。
過去廿年的經歷,中港政治的醜陋生態令人沮喪,最終我們走向了冷漠和犬儒,我說的「我們」也包括我自己。每當看到陳院長仍在孤軍奮戰時,我更加討厭自己,也更加討厭我們的社會和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