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 

4月15日的東京是經過凌晨一場暴風雨後陰轉多雲的天氣，東京郊外的成田機場日常穿梭往來的客流里，這天下午出現了一波又一波身穿裁剪得體西裝的中國官員團隊：既有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率領的中國外交部官員，也有財政部長劉昆率領的中國財政部官員和商務部長鐘山率領的中國商務部官員。

率團訪日、恢復與日本中斷了7年8個月的“中日高層次經濟對話”的王毅，本身也是8年多來首位訪日的中國外長。王毅抵達成田機場伊始就高調地說明“希望（這次訪問）能夠成為兩國關係重返正常軌道的重要一步”。作為擅長日語的“日本通”，他也沒忘對日本記者群強調日本關心的朝鮮問題，表示會向日本介紹3月下旬中朝首腦在北京會談的結果。

與王毅等中國政府部長們高調訪日的行動迥異，成田機場當天還有一個由中國陸軍少將慈國巍率領的25名中國軍官訪日團低調抵達，他們此行是為了與日本自衛隊恢復中斷6年的中日將校級軍官交流。

王岐山的指令

王毅等外交部官員當天傍晚起，與日本外相河野太郎率領的日本外務省官員在東京麻布的外務省飯倉公館舉行了包括晚餐在內的共約3個半小時會談，這是河野去年就任外相以來，與王毅平均兩個月會談一次的第四次會談。雙方照例握手讓記者拍照，河野笑容可掬、王毅依舊錶情僵硬。

日本雅虎當晚點讚最多的議論是：“中國外長怎麼永遠都是這副表情？不想來就別來，沒關係。”不過日本政府內有理解的聲音說：“王毅雖升任了國務委員兼外長，但權限可能比以前更小，因為他的上面不僅照舊壓着習近平政權新設的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廳主任楊潔篪，現在更多了主管外交的國家副主席王岐山。”《日本經濟新聞》也報道說，一連串的中國高官訪日、恢復交流、改善關係正是來自王岐山的指令。

分化日美同盟

共同社前《中國觀察》雜誌總編輯坂井臣之助說，去年11月4天內，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總理李克強先後在越南和菲律賓與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會談，已說明中國有意改善對日關係，只是仍要在今年3月全國人大通過有利習近平長期執政的憲法修訂和李克強連任總理的人事確認後才推行。但人大結束後中國如此規模且迅速地推進對日改善關係，“是瞄準了日美關係最近出現裂痕，希望乘虛而入、拉攏日本來分化日美同盟。名義上，王毅這次訪日是為5月李克強訪日鋪路，但更大目的恐怕是趕在安倍4月17日訪美、與川普會談前，實施外交戰略、分化日美關係。”

今年3月，川普未與安倍事先疏通，決定接受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會談建議，令日本早已擔心美國最終與朝鮮妥協，把日本隔在帳外的噩夢接近了現實。隨後川普準備簽署制裁貿易赤字國備忘錄的消息傳出，河野太郎和經濟產業大臣世耕弘成先後訪美、要求川普政權把日本列入免除制裁名單，但無功而返。最終川普簽署的備忘錄使日本對退出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的川普政權進一步失望。

鐘山4月15日與世耕在經濟產業省內會談時，批評美國貿易保護主義，希望引起日本的不滿共鳴，但世耕回答說，報復措施只會進一步對世界經濟產生壞影響，自由貿易才是最重要的，沒響應中國的期待。

中國經濟魅力

不過4月16日王毅與河野率領的“中日高層次經濟對話”中，雙方既一致同意基於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定維持自由貿易的重要性，也共同憂慮世界貿易戰。坂井指出，中國拉攏日本的另一個原因是重視安倍表明願意與中國“一帶一路”合作所釋放出的訊息。坂井說：“在川普‘美國第一主義’下，安倍不得不調整與中國合作的經貿政策，因為經濟界需要出路，伊藤忠商事（日本4大貿易公司之一）已表明會利用中國‘一帶一路’的中亞鐵道從事日歐貿易來降低海上運輸成本。雖說最近川普有顯示重返TPP的意向，但有多少認真成分，日本不敢也不想期待，至少在美國中間選舉前。”

王毅在東京也再三強調他“訪日是對日方採取積極對華政策作出的回應”，雖然與河野討論了李克強訪日出席中日韓峰會的行程、內容等，但對日方建議安倍訪華和習近平訪日的計劃，王毅只表示“日本有必要努力”。

據日本政府內透露的消息，王毅尤其對習近平訪日表現慎重，不過日方的解讀是既可能是王毅暗示台灣問題、歷史問題上要觀望安倍行動，也可能是警惕安倍政權飄搖。

內政外交變數

4月15日，日本《讀賣新聞》系統的日本電視台發表了最新的民意調查，安倍政權因為去年開始的“森友學園”和“加計學園”問題，以及自衛隊日報問題等影響，支持率下跌到26.7%，是安倍2012年第二次執政以來，政權支持率首次跌到兩成水平。作為最支持安倍政權的《讀賣新聞》系統這一民調結果既震撼日本，也可能令當天抵達日本的王毅退縮計劃。

安倍訪美被日本廣泛視為尋找恢復支持率的材料，但幾乎沒有輿論指出眼下日中改善關係的舞台有助安倍恢復政權支持率。坂井指出：“日中不僅都沒可能在東中國海主權糾紛中讓步，而且歷史問題依然會被中國隨時作為倡導愛國主義的材料，這種教訓太多，日本誰都記得，現在還有南中國海利益對立、海洋戰略對抗等。中日未來只會在爭端同時，開拓一些可能互利的合作關係，比如中國現在打算開放金融業，就可能對日開放一些金融市場，不過如果安倍在‘一帶一路’為日本企業謀獲具體利益，那也可能獲得經濟界支持，提升政權支持率。”

處變不驚不喜

中國政府高官訪日團抵達東京的4月15日，《讀賣新聞》報道，中國海洋調查船在東中國海日本主張的經濟海域內挖掘海底稀土，有網民對王毅與河野會談的報道吐槽說：“改善關係？先還我們稀土”。

日本自衛隊統合幕僚監部（相當於三軍總司令部）4月13日報告，去年一年日本戰機緊急升空904次，其中針對中國軍機威脅有500次。報告說：“針對中國軍機緊急升空雖比前年減少 351次，但去年首次確認了中國H-6轟炸機（轟6）飛到日本紀伊半島上空和中國戰機首次穿越對馬海峽，飛到日本海上空等多於前年17次的特異飛行記錄，此外還有36次穿越沖繩本島與宮古島之間飛行，是2013年以來的最多記錄。”

中國恢復中斷多年的對日交流與訪問、改善對日關係，並沒令日本傳媒、輿論表現驚喜，各大新聞連續兩天都沒把王毅訪日的行程作頭條，部分主流傳媒甚至沒作為重點新聞報道，反映出日本對中國的強烈不信感。

歌藍  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