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 社會批評在中國已成為禁區。過去幾年黨國的一項重大變化就是基本上滅掉了網絡媒體上那些愛談論政治大v們的聲音。廣電部在滅掉“內涵段子”的同時,黨媒把畫家文藝社會評論家陳丹青一些牢騷言論匯集一起發文批判。在俺的印象中,陳很少直接對體制或政黨出言不遜,大多時候陳的批評總是披着文化解剖分析的外衣,當然也總是帶有嘲諷的意味,引導讀者從歷史和現實的客觀現象中得出自己的結論。所以黨媒大動干戈結果可能費力不討好。比如下面陳的這些批評所包含的都是事實,就是從中推導出來的含義大概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在中國,魯迅和馬克思各有分工:魯迅專門負責詛咒萬惡的舊中國,馬克思專門負責證明社會主義的必然性”。(推導出的含義:有人巧妙地利用文學大家和馬列理論維護自己的統治)
“所有人在這幾十年裡都活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趕緊多撈,趕緊安頓好自己的生活,不要管這個社會。你是救不過來的,你真的到下面走走,就知道,完全一個赤裸裸的叢林社會,大家都信奉叢林法則。”(難道這不會引起很多人的共鳴?)
中國現在出了一個砸鍋理論,其實也就是小農封建社會判斷是非的標準:你在一個團體組織或社會中獲得了種種好處,你沒有資格批評這個團體,至少你批評這個團體社會時要特別小心。當你引起高端人士非常的不快,你就逾越了界限馬上就有變為砸鍋俠的危險。從理論上來說,批評分為部分否定與全盤否定。在真正現代的文明社會中,砸鍋理論是非常可笑的,我就是公開大聲宣稱這個社會必須馬上改弦換徹,你也拿我無可奈何,因為社會共識和憲法規定,民意是一個社會的基礎而不是看哪個集團曾經流血犧牲手中握有槍桿子刀把子。
不過話說回來,虛偽還是有的。那就是你一邊徹底否定這個社會,一邊又捨不得離開這個社會進入你一直憧憬的那個社會。假毛粉就是天天痛罵鄧的市場經濟又實在不願生活在物質比較匱乏的公有制經濟社會之中。我想真正的毛粉不在少數,如果朝鮮或古巴不出現饑荒,他們會說朝語古巴語還可找到貌美的女人,他們一定會成群結隊湧入古巴或朝鮮讓美夢成真。
所以,就是享受到了改革開放的種種好處,真正的毛粉詛咒改革開放並不違反任何道德規範,他們的選擇也還是在人之情理之中。假毛粉怎麼說都是虛偽,你痛恨改革開放,卻對改革開放的種種好處卻又是那麼地依依不捨。
同樣的標準也適合美國西方的左派。如果不是全盤否定資本主義,你當然可以在享受資本主義好處的同時批判資本主義。如果你真正是全盤否定,那麼你就應該十分樂意生活在一個與資本主義迥然不同的社會,至少是北歐那種全民福利社會。當然你可以有種種理由辯解為何什麼你仍滯留在美國:語言文化障礙工作機會以及家人是否願意的問題。
西方左派知識分子之中肯定也有虛偽之人:痛批資本主義但又害怕生活在社會主義。批判只是他們的職業需要和成名之路。不過俺的總體感是,在中國的所謂“左派”之中虛偽者甚至無恥之徒多於過江之鯽,原因就是為了緊迫的黨派鬥爭需要,這些人對西方資本主義的批判對改革開放的詛罵不但常常是無視或歪曲事實,而且與他們自身的生活經歷也沒有多少關聯。說白了,社會是好是壞,處於什麼狀態,確立了什麼制度,對他們來說並非至關重要,最重要的是江山握在誰的手中。
社會批評沒有禁區,但應該是真誠而不是虛偽,應該是為了維護全民族而不是某個集團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