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注《北大，有系统的造假》
评注者： 马铭

《北大，有系统的造假》原文载于2006年1月20日的新语丝网站（http://xys.org/xys/ebooks/others/science/dajia7/yangzhen.txt），原作者为网友“造假有理”。

以下是原文和本人的夹注和点评。

北大，有系统的造假
作者：造假有理

　　不久前，网上沸沸扬扬炒作北大数学院在田刚问题上的弄虚作假行为。

//2005年中国高等教育阵地上这场有名的“美国的丘成桐院士和北京大学数学院及数学院的田刚教授兼副院长”之间的争论，本人一来没有作全程了解，二来也没兴趣关心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只能在此作个基本的背景介绍：

2003年，北大数学学院90年院庆。中国数学大师陈省身先生亲笔题词“领导中国的数学”，并云北大数学史就是中国现代数学史。2005年6月,中央正式批准北大建设“北京国际数学科学研究中心”,引进蜚声海内外的数学家田刚教授作为中心主持人。目标是，通过对创新研究团队的培育,建设一流的人才引进和培养平台,造就新一代世界领先的数学家。总之，北大数学正在努力，将要使中国数学屹立于世界数学之林。 ”北大数学史就是中国现代数学史”，此言并不很虚妄。因为北大数学长期以来成绩斐然。但是，大家现在更关心的是“北大数学的现状”及未来发展前景。目前在北大数学院，共有60多名教授，其中有数名院士、40多名博导。

田刚，1958年生人，1981年南京大学毕业，1984年获得北大硕士学位，导师为现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恭庆教授。同年，被北京大学公派赴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师从邱成桐教授。1992年起任美国纽约大学柯朗研究所教授。自1998年起，受聘为教育部“长江计划”在北京大学的第一批特聘教授。200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任北京大学教授及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讲座教授。据称是国际公认的最杰出的微分几何学家。1996年，获美国数学会的韦伯伦奖。

邱成桐，1940年生人，成长于香港。在加州大学柏克利获得博士学位，师从陈自省。1987年入教哈佛大学。现任哈佛大学William Casper Graustein讲席教授，浙江大学高等数学研究所所长。曾获“Fields Medal”(国际上一项知名的数学大奖）。美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

2005年, 丘成桐批评北大掛名院士“食茶礼却不做事”，引起学术界的争议及社会各界的关注。邱引述相关资料说，田刚在北大的年薪高达100元人民币，但却只有少于2个月的时间留在北京。拿全职薪金却不能做全职的事情，可以不可以说是“基本上不合法”。邱还声称北大数学系教授的数量是哈佛的几倍，哈佛数学系的教授不到20个。

北大数学院在随后的一些场合对此论作了反驳，作答辩状，在媒体传播；并召开动员支持肯定大会。双方互有攻防。至于在网上引起的立场对立的网友之间的你争我骂就不必提了。在攻防中，田刚又被揭出与哈佛大学数学系萧荫堂教授之研究成果被窃用一案有关。//

我们看到，许多北大学子，包括在校的和已经离校的，都能挺身而出，为了北大的荣誉和形象而两肋插刀。

//在面对丘成桐的批评时，北大某些方面确实表现出了实力。这主要表现在北大相关部门召开大会支援被批评者反击批评者；也有一些非正规消息说，与北大有关的人士到科技部教育部等上层活动，及有意向欲控制国内一些媒介对此事的报道。//

这既体现了北大学子们见义勇为的高尚品德，又让人们听到了北大所吹响的向世界一流进军的号角。经过这个事件的辩论，我们又看到，通向世界一流的道路是多种多样的。也就是说，条条大路通一流，而北大所走的是一条具有北大特色的走向世界一流的道路。可喜是，政府的有关部门是相信北大的，也是充分肯定北大为摸索出一条适合自己走向世界一流的捷径而付出的艰辛努力的。这一大好局面，为在不久的将来把北大打造成为一所人丁兴旺、资金充足的世界一流大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场争论，充分体现了北大人的聪明才智和开拓精神。为了进一步认识北大欣欣向荣的光辉形象，本人觉得有必要深入了解北大的所作所为。因此，本人在吃饱之后，就去了解北大的光辉举措。最近也有所收获：

　　原来，最近网上所讨论的关于数学院的事迹并不是孤立的，而是北大向世界一流冲刺的整体部署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世界一流并不是单纯指数学要一流，别的学科也要一流才行。可见，北大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世界一流的。就拿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来说吧，他们为了走向世界一流所付出的努力决不在数学院之下。虽然长江学者计划有服务时间的要求，但数学院以网罗优秀人才为重，对于田刚这样的优秀学者，就不拘一格了；无独有偶，化学院也以网罗优秀人才为重，对于杨震这样的优秀学者，也就有理由不拘一格了。

//正如《中国教育报》2003年6月27日的一份新闻稿中盛赞“咬住一流不放松，五年实现新跨越，北大向世界一流大学稳步迈进”：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必须要有一流的学者。近五年来北大在师资队伍建设上成果卓著，教授、博士生导师、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中科院院士、“长江学者”数量均居全国高校之首，形成了一批站在国际前沿的学术梯队。北大数学院在全国高校中数学类重点学科最多、师资力量最强，在数十位教师中就有5位中科院院士、5位长江学者。北大很多学科都建起了老中青结合的学术梯队，“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批优秀青年学者相继涌现。在年轻的学科带头人当中，既有在国外从事高水平科学研究的优秀人才田刚、xxx...，也有xxx等北大自己的培养的“本土博士”，还有xxx这样的学成回国，在国内生根、开花、结果的“留洋博士”//

　　杨震何许人也？

　　北京大学化学学院说杨震是第三届长江特聘教授。这是学院通讯的介绍：有机化学长江教授杨震博士于今年10月正式到化学学院工作。杨震教授1978年入沈阳医学院，并获得学士、硕士学位；1992年在香港中文大学化学系获博士学位后，在美国Scripps Research Institute担任助教授；1998年起在哈佛大学医学院细胞生物学系任讲师，同时兼任化学与细胞物理学研究所研究员。杨震教授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天然产物的全合成和化学生物学(http://www.chem.pku.edu.cn/chemcomm/comm33.htm).

　　在北大有关网页里，只说杨震是长江特聘教授，没有说杨震是兼职。这是否就是说杨震在北大是全职呢？我们在没有其他的资料说明杨震不是全职的情况下，就应该相信北大说的是真的全职。查教育部的有关网页，进一步核实了杨震的长江特聘教授即全职身分，见http://www.edu.cn/20030226/3078362.shtml　“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第四批特聘教授名单。

　　然而，这个杨震与北大的配合似乎不够默契，竟然在北大的网页里放了一份自己的英文简历，见http://www.chem.pku.edu.cn/zyang/。　打开这份简历一看，原来，杨震自己与别人一起在美国创办了一个公司，叫Vivo Quest, Inc. 杨震既是创办人之一，又是该公司的全职雇员。该公司的网页上（http://vivoquest.com/vq/management_zyang.htm）有这么一句：He currently maintains an academic appointment as a Changjiang Professor at Peking University.

　　田刚在大学就职，每年可有三个月的假期。也就是说，田刚每年可能有三个月的时间为长江特聘教授工作。与田刚相比，杨震每年可有三星期的假期。也就是说，杨震每年为长江特聘教授工作的时间可能有三星期。到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数学院对丘成桐批田刚感到委屈了：因为即使在北大，还有别的长江特聘教授比田刚的工作时间更短啊！
//邱成桐说，田刚只有少于2个月的时间留在北京//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这只说明了北大求贤若渴的一片赤诚之心。古人不是有千金买马骨的吗？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发展，如今北大可是万金买身影了。与千金买马骨相比，这万金买身影难道不更动人，更值得人们景仰吗？所以，这应该算是北大对中土文化的一大贡献。这不是一流又是什么呢？

//名校拿了国家的大笔大笔投资(国家财力有限采取重点扶持政策)，总要给上级领导一个说法出些成绩吧，于是请现成的有些名声的人来校当兼职（part time）的教师，就是一条终南捷径了。可惜大家都要面子，兼职多不好听，也不利于申请科研资金，那就当作全职的吧。象这个“杨震”，在美国公司出了研究成果，不管所有权是不是有北大的份，只要杨震是我们的兼职教师，届时我们就可以向上级领导汇报相关成绩了。你杨震，在成绩汇报这件事上，也不能与我们北大较真，谁让你每年从北大拿到这么多好处：每年到中国北大渡假三周（一般国外公司的高级员工每年总有几周的休假期），而且还有数万美元以上的收入。//

　　话说回来，不知道北大有没有想过，杨震是两个全职。美国公司规定，雇员在公司工作期间的所有成果包括他的技术，工作思想，主意主张，更重要的是所有与杨震有关的专利权都是属于公司的，对此杨震是签字认可了的。那么，北大与杨震的关系，除了每年北大花万金买杨震的身影之外，北大得到什么呢？可别告诉我北大因此就可以从政府部门获取大量的“研究” 经费了，因为那是诈骗啊！

//真是“上有所好下有所骗”：
有这样的“求贤若渴的北大‘，就有诸多骗子开始盯上北大。
事后，假期骟局被揭，骗子们也吃不了亏。原因简单，北大出于名声考虑，肯定不外传不张扬，至多悄悄地把骗子打发走了就可以了。
这叫“骗你白骗，被骗了也不心痛！”
钱又不是学校哪位官员或教授或校友出的，如果有麻烦，只需请些有头脸的校友到教育部科技部游说一番即可平安无事皆大欢喜。

通过大量引进“先进的、高级的、有名声的”各种海外专家，一来我们的教育官员有政绩，二来相关被引进人才有绝对的好处。于是大家乐得“引进”和“被引进”。 现在莘莘留学生，现在这么辛苦地参加英语考试在国外实验室没白天黑夜地干活，但是将来若能被国内名校引回去，也能当上长江学者，那将此生无憾！

也许有人说，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是啊，面对着诸多好处谁不动心！世人营营皆为利往。这种好处，何乐而不为？

实际上，结果多年的优秀人才引进，发现投入产出比率太低了。结果，越来越多的引进丑闻被公众知晓。当然，现在我们的教育官员们不认为这是丑闻，只能说是在执行政策上的一些小失误而已。

这些丑闻，简直是拿北大这些名校的来之不易的名声开玩笑。类似的丑闻，1990年代以后在诸高校层出不穷。比如近来，在网上流传的“上海X大爆惊天内幕：X芯芯片是民工磨出来”：说的是某名校从美国大公司引进的计算机芯片设计高级人才，竟然雇人把其他公司的成品芯片上的标识磨掉，然后当成自己的制成品向有关领导献宝。于是经各级领导专家评估后，屡获国家地方多项科研基金，以支助其继续开发研制新芯片。

当然了，我个人觉得这则新闻是个假新闻，因为没有提供更多的有力的证据，已有的不足为凭。同时，这个新闻也太低估了国内的科研成果审核制度。科研起步期，谁也有可能造假，但是总要出成果吧。怎么出成果？总不能只是请些专家领导开个会就结束了吧。比如计算机芯片，就要看有没有产品制造出来，不是造出一个十个，要上百上千。一句话，政府/民众的资金成了一些人口袋里的可以任意支配的钱，结果骗子就来了。各种审核制度也形同虚设。

从芯片这则假新闻至少可以看出一点公众的心态，那就是对所谓的名校越来越感到失望，开始质疑名校对国家社会的贡献究竟有多少？为什么国家要投入那么多钱，却让他们搞些哗众取宠的把戏？

公众现在宁愿相信这些著名象牙塔的混浊也不愿相信他们的清白。

有人说，以上这些疑问不必担心，不管名声如何，只要有国家保着政府依然往里面扔钱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名声等形而上的问题只管让别人说好了，我们要走我有自己特色的路！//

//实际上，这些名校依然为国家社会作出了不少贡献产出不少真正的人才。但是这些贡献是什么人付出的呢？是哪些著名的被引进的人才，还是哪些口袋里拿着政府的大笔资金的教育官员们？

我看都不是。正如一位网友亲身所感：欣慰的一点是还有那末几个导师算是恪守学术道德，不过答辩时总能看到他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式的敷衍和无奈。常常使我脑海中闪现一位学术中人的话：“在国内搞学术的人最终要莫在清贫中死去，要莫与别人同流合污。”话是有点过激，不过确实是很多人的最终结局。

我们可以回头看一下本文中涉及到的北大数学学院。在这个学院，除了田刚如此名震海内外的“新星”外，还有一些无名人士，如张筑生。

张筑生，1940年生人。1983年北大自己培养的“土博士”。1986年左右在普林斯顿大学作过访问学者。因鼻咽癌等病症于2002年去世。张筑生至死都与博导的名份无缘。其一生也只写了三份书：《微分动力系统原理》、《数学分析新讲》、《微分拓扑讲义》。这些数学分析的书多如牛毛，很多人写过，后来很多人也不屑去写了。正如张的同事陈天权教授所言：数学分析是数学系最基础的课，讲好了不容易，但讲得再好也不算学术成果。张筑生能这么投入地搞一本基础教材，是非常难得的。

张筑生的最高头衔估计就是“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国家队主教练”之称了。1995年，张筑生受命担任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国家队主教练，一干就是五年。带领数学奥赛国家队连拿五届总分第一，但是无法记入北大教学工作量更不用说是科研成果了。2001年夏天，天津南开大学。张筑生为200名预赛选手办培训班，从出题、判题、讲课到讨论，他唱了七天‘独角戏’。当时，张口腔溃疡、唾腺损坏、严重结肠炎、晚期癌症引起的腰以下严重浮肿，每天只能吃一点牛奶、葡萄糖、豆腐等流食。

张筑生去世后，北大校园网上贴了很多悼念文章：
“张老师也许是我一生中再难遇到的顶尖级的老师……当他讲到几何，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没有学过真正的几何；当他讲到代数，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学过真正的代数。张老师的数学思想深刻但极其清晰，使我这样智力平常的人都能懂”
“我曾经数次拜访了张老师以前在蔚秀园的家，真的是非常清贫，看过后我一度放弃了要从事科学研究的打算。2000年的夏天，最后一次拜访，张老师高兴地拿出蓝旗营的结构图，说：用我和刘老师的积蓄，也可以住进去了。”

最后以张筑生教授的一句话作为本文的结束，张筑生在所编的教材后记中写道：

“从编写教学改革实验讲义到整理成书，前后花费了五年时间。明知是‘吃力不讨好’，却硬着头皮做了……《红楼梦》里有两句诗：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