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匡政 獨立學者

最近又傳言天然氣要漲價。上海市已宣布7月中下旬召開燃氣漲價聽證會了，預案是每立方米漲價0.50元。按大陸「逢聽必漲」的慣例，上海漲價已成定局。近日大陸媒體也報道，在過去三年裏，中石油進口天然氣銷售虧損超過1千億元人民幣。6月中旬的中央財經領導小組會議提出，要還原能源商品屬性，構建有效競爭的市場結構和體系，形成主要由市場決定能源價格的機制。這此說法翻譯成老百姓的話，就是天然氣還要漲價。

天然氣價格由三部分構成，出廠價、管道輸送價格、城市輸配價格，發改委管理前兩項，地方物價部門管城市輸配的最終價格。大多數地方提價天然氣，給出的解釋都是因採購價上漲，導致燃氣公司虧損，不堪重負，實際情形並非如此。有媒體報道過，北京市天然氣集團2012年盈利高達21.3億元，當年底仍調高天然氣價格。而中國燃氣2012/2013財年利潤增長85%，深圳燃氣2013年淨利增長33.80%。燃氣公司利潤如此之高，為何還漲價？原來是為了源頭的中石油和中石化，因為只有終端漲價，出廠價和管輸價才能進一步上漲。

「兩桶油」基本壟斷了天然氣上游的生產，佔全國產量近90%，中石油一家產量就佔到70%以上，中游的長輸管網也主要由它們經營。由於受進口天然氣成本較高的影響，兩家在天然氣與管道經營方面均有虧損。但即使如此，中石油2013年淨利潤近1296億，中石化淨利潤也有670多億元。有如此天量利潤的企業，完全可通過企業和天然氣系統內部，包括生產與終端的利益調整，實現內部消化，或通過降低管理成本，減少虧損額。但它們並非如此，而是採用了最簡單的辦法，在確保自身利潤不受影響的情況下，將其轉嫁給消費者。在漲價過程中，由於缺少對相關理由、漲價幅度等信息的公開與討論，引發民眾的質疑和抵觸心理，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天然氣價格真要改革，顯然不應把漲價當作目標，而應通過打破壟斷、減少權力干預等因素，來創造一個有充分競爭的市場環境，最終降低天然氣的消費價格。但發改委「兩廣」試點的天然氣價改，卻成了價格的推手，越改價格越高。過去天然氣定價，用「成本加成法」，由採出成本加各項費用加合理利潤來定價。而計劃的改革，將用「市場淨回值」來定價，就是與高價的進口液化氣進行價格聯動，推算出天然氣上下游價格。

過去的辦法，還能限制生產者的壟斷暴利，使天然氣價格較低，如果全國都按「兩廣」辦法改，則所有的價格風險都將由消費者承擔，只有生產商和流通商包賺不賠。目前進口天然氣，佔國內消費總量的三成，如果國產氣與進口氣價聯動，顯然屬政策暴利，等於和備受詬病的成品油價格機制接軌，只漲不跌，或大漲小跌。這幾年一直風傳天然氣要大漲，就與此項改革有關。是何種利益集團在推動這樣的改革，不言而喻。

要使天然氣的價格由市場主導，前提是必須實現天然氣生產與供應的市場化。如果從天然氣的開發到進口、從管輸到銷售，仍由少數國企高度壟斷，就根本談不上什麼競爭和市場。讓人吃驚的是，從來沒有形成市場競爭的天然氣行業，卻要由市場來主導價格，無非是想為瘋狂獲取暴利，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政府部門不服從利益集團的要求也有難度，因為沒有過高的利潤保障，就會影響到壟斷企業對資源開發和進口的積極性，導致產量過低，使得「氣荒」在各地蔓延。隨著我國城鎮化和大量的環境問題，如不漲價，天然氣的供給與需求的矛盾，會愈演愈烈。中石油目前對天然氣產業鏈的上、中游基本實現了壟斷，現在甚至在向供給下游滲透，一旦形成整體壟斷，想要市場化就難上加難。

這些壟斷巨頭一面打著國計民生的旗號，限制民營競爭者，一面又想通過與進口天然氣接軌，牟取暴處。其實天然氣價格過高，影響的不僅是民生，也會影響到國家經濟的發展。美國天然氣價格極低，價格折合成人民幣不及中國價格一半，除了頁岩氣的開發以外，放開市場是關鍵，因為生產商和管道商眾多，市場始終處在充分競爭狀態。也是因為廉價的天然氣資源，讓歐洲企業大量遷移美國，以減少製造業的成本。大陸如實行天然氣價格改革，也應像美國市場學習，進行全方位的改革，降低准入門檻，實現資本公平競爭，才可能倒逼生產方強化管理，主動開發前期投入較大的國內油氣資源，而不是更多依賴進口，並實現成本透明，最終做到讓利於民。如果天然氣的開採與供給的壟斷不破，打著市場的幌子進行價格改革，只會讓天然氣行業走上一條畸形的不歸路。

天然氣是日趨重要的清潔能源，目前在中國一次能源結構中還只佔到5.5%，比起全球天然氣所佔的23.8%，比例還極低。全世界都在描繪一幅從化石能源到非化石能源轉型的未來圖景，由於我國過度依賴煤炭資源，天然氣在中國能源結構升級、應對環境危機的社會轉型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但由於行業壟斷和准入門檻過高，已嚴重阻礙了天然氣產業的發展。

只有推進天然氣全面的市場改革，實現市場內的充分競爭，才能促進天然氣資源的開發與有效利用。如果只是改變定價辦法，導致天然氣價格大漲，不僅不符合推廣清潔能源的初衷，也會導致對境外能源的過度依賴。天然氣發電，是環保大趨勢。天然氣價格的上漲，還會提高電價，極易造成生產成本和生活用品的價格上揚，增加通貨膨脹的社會風險。

對天然氣這類事關國計民生的大利益，政府須果斷站出來，公正透明地協調有關利益集團與社會、民眾不同的利益訴求，通過媒體廣泛的討論與聽證，來確保民眾的知情權。如果政府不能在公平正義的基礎上，來整合多元利益，處理好壟斷、價格與宏觀調控之間的關係，所謂能源結構的轉型，極可能又演變成一次對民眾利益的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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