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二十三對奇蹟(42)

紅葉 作品

第十一章 高考那些日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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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出奇地炎熱，單調的蟬鳴聲加重了天空的煩躁，劉凱璇呆呆地坐在她的書桌前面，望着窗外，她若有所思，在等待着什麼。

高考已經過去，劉凱璇甚至都想不起來那三天她是怎麼過的。每天就是考試，上午考，下午考，本來以為進考場她會很緊張的，結果她的心反而平靜如水，她很順利地，甚至是心情愉快地完成了所有的考試。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陳亞敏偏偏在高考前的兩天感冒發燒了，是打針後堅持上考場的，嘴裡還含着人參片提神，狀況特別多。

第一天進考場，陳亞敏的父母親自送行陪考，進考場之前十五分鐘，陳亞敏忽然驚慌失措地說她的右手不知為何癱軟無力不能動了，她母親焦急地為她按摩着。

“ 好點嗎？好點嗎？”陳亞敏的父親在一旁不停地問着。老師已經催促着考生們入場，不能再耽誤了。

陳亞敏急得哭了，她的父親不得不低聲安慰她，考不好沒關係，讓她盡力而為就行。擦乾眼淚，陳亞敏毅然決然地說：“ 好了，我去了，現在即使是要死，也應該死在考場上。

“ 我們走吧。”和陳亞敏一起並肩走進考場，劉凱璇覺得她們幾乎有種風瀟瀟兮易水寒趕赴戰場般的慷慨悲壯。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將劉凱璇從沉思中驚醒。

“ 劉凱璇收信!” 郵遞員叫道。

劉凱璇趕快跑去開門，果然不出所料，是她的錄取通知書。趕忙拆開，如願以償，她被第一志願的外地大學所錄取，讀生物系，是郭老師幫她選的，說是生物學將來肯定有很好的前途。她自己倒無所謂，只要能考上大學，遠遠地離開這個家，從此後不用花父母的錢，就是完成了心願。

她想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和人分享，但是父母都在上班還沒回家，家裡只有弟弟劉曉龍，他在浴室里嘩啦啦地洗着澡，一邊大聲唱着跑調的歌。

劉凱璇開始神往地想象起大學的生活來，她覺得那種青春盛開的生活一定是五彩繽紛，充滿活力的。

這時劉曉龍從浴室里出來，看見劉凱璇拿着錄取通知書，跑了過來，嚷嚷着：“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 別胡鬧!” 劉凱璇不願意，她有點生氣：“ 你的手還是濕漉漉的，小心別把我的錄取通知書弄壞了。”

“ 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就是想看看大學錄取通知書是怎麼樣的。” 劉曉龍搶着劉凱璇手裡的錄取通知書，有意無意之間，嘶啦一聲，那張紙被撕成了兩半。 

劉凱璇大叫一聲，她想搶救，但是已來不及了，她氣得罵劉曉龍：“ 討厭!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說着，她順手拿起書桌上的一本書，拍向劉曉龍。

劉曉龍立即也抓起一本書反擊，兩人先是用書拍打着對方，然後索性撕扯對打起來。劉曉龍的胳膊撞到了劉凱璇的鼻子，頓時又酸又痛，她尖叫了起來，用腳朝劉曉龍的小腿踢去。

“ 你們倆鬧什麼？” 這時母親下班回家了，見狀生氣地斥責道。

劉凱璇滿肚子氣，恨恨地說：“ 媽媽，你不知道曉龍有多可惡， 他把我的錄取通知書撕壞了。。。”

“ 是她自己撕壞的。” 劉曉龍反咬一口。

“ 你說謊!” 劉凱璇更氣了。

“ 就是你自己撕壞的!” 劉曉龍一不做二不休，決定說謊到底，他嚷道。

陶燕凌生氣地大聲喝罵： “ 煩死了，真討厭，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  

劉曉龍趁機一溜煙地跑了，丟下一句：“ 我找我同學看電影去了。” 

近來，陶燕凌結束了和劉書華三年的冷戰，她不再等到深更半夜才回來，而是下班後就徑直回家了。但家裡冰冷的氣氛並無緩解，陶燕凌差不多每天都要發脾氣，壞脾氣象烏雲般籠罩着全家，往往為了一點小事，就能和劉書華鬧到凌晨三、四點不讓他睡覺。

劉凱璇回到房間裡，她感到冤屈，忽然渴望能放聲大哭一場。對着那張被撕成兩半的錄取通知書，她默默地掉了幾滴眼淚。

這時父親進來了，了解情況後，安慰她說：“ 我替你拿過去，用膠水粘粘就行了。”

劉書華對兩個孩子倒是一視同仁的，並無偏袒和偏愛。但是他採取的是不干涉的態度，也不會因此而批評劉曉龍。 

劉凱璇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她感到這個家完全是冷冰冰的，於是，她走出家門去了。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着，移動着雙腳，

“ 我要到哪裡去？”她問自己，答案是茫然一片，去哪裡都行，只是不願回家。

於是，她繼續漫無目的地走着，又坐上了公共汽車，來到了繁忙的市中心。昏黃的路燈亮了，行人在匆忙地趕回家，連倦鳥都歸巢了。她覺得自己還不如一隻小鳥，連個可歸的溫暖的巢也沒有。

站在市中心的街上，看着來來往往忙碌不停的人群，劉凱璇想，這些人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呢？他們又有着怎樣的生活呢？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最後，她感到飢腸轆轆，她才想起今天還沒吃晚飯。摸摸口袋裡，只剩下一點零錢，僅夠坐公共汽車的。

家裡，父母照例在吵架，劉書華主動歇戰，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但這並不能平息陶燕凌的怒火，她拿了根筷子，在他的房門上不停地敲着，而當劉書華打開門時，陶燕凌又趕快跑回自己的房間，等他關上門後，她又出來敲門。如此這般重複着，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劉曉龍從自己的房間出來了，冷漠地望着爭戰中的父母，長年累月，他已經將父母的爭吵司空見慣，從當初的驚惶、恐懼，演變成了如今的漠然、冷淡。

陶燕凌用厭煩的眼光掃了劉曉龍一眼，冷冰冰地說：" 你出來幹什麼，怎麼不睡覺？”

“ 我口渴了，想喝水。" 劉曉龍說。

陶燕凌調轉眼光，不耐煩地說：" 水壺裡有水，自己拿杯子去倒吧，喝完後趕快回去睡覺。"

他們都似乎忘了劉凱璇還沒有回家這件事情，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提起。

在這種陰雲密布令人壓抑到極點的家庭氛圍中，陶燕凌覺得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每天只要一看見劉書華那窩窩囊囊的樣子，她就從心底里來氣，就想要大發雷霆。陶燕凌更加討厭這個家了，她只顧沉浸在自己婚姻不幸的痛苦之中，卻忘了孩子們也同樣地生活在憂鬱而不快樂里，特別是女兒劉凱璇，她生性敏感，對愛和溫

暖的渴求比一般孩子更加來得強烈。

夜已經深了，一彎銀鈎般的月牙孤零零地掛在空中，天上散落着些稀疏的星星。劉凱璇嘆了口氣，踩着夜色，向家的方向走去。她的步子沉重而緩慢，她不願意回家，但她卻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能回家。

帶着十二萬分的不情願，劉凱璇回到家裡，給她開門的是劉曉龍，她沒有和他說話，默默地走進去。

回到和劉曉龍合住的房間裡，劉凱璇仍然一言不發，就像一座冷淡的石像。

“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你們好像都忘了。”過了一會兒，劉曉龍忽然開口說，聲音里居然有一絲傷感。

劉凱璇有些驚訝，她知道劉曉龍天生的倔強好勝，不肯低頭讓步，能主動先開口和自己說話，已經算很不容易了。

她想起來了，今天確實是劉曉龍的生日，但沒有人記得。家裡不至於窮得買不起一個生日蛋糕或者一碗長壽麵，卻從來就沒有給誰過生日的習慣。逢年過節，更是痛苦，好好的一個家，無奈母親非要鬧彆扭，拆散成兩處過，劉凱璇和父親過，母親帶着劉曉龍去她親戚家裡過，印象中全家從來沒在一處過一次春節，吃過一次年夜

飯。

想到這裡，劉凱璇覺得抱歉，她對劉曉龍語氣柔和地說：“ 對不起，我忘了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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