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纽约八年(41)

红叶 作品

第十三章 代价 (9)

9

自由，如果没有道德和理智作约束，并不是一件好事。

滥用自由，就象高速公路上随心所欲地飙车，一旦出事，不仅对自己造成伤害，对别人也会造成伤害。而掌权者打着自由的旗号，对坏人和坏事的纵容，更是一种对自由的亵渎。

卢丹想起有次她在诊所里听见一个人得意洋洋地说：“ 我爱这个国家，吃饭不用钱，睡女人不用养孩子，就连犯罪都是有组织的。” 

卢丹现在仿佛能理解到为什么丽娜、韦先生之流如此喜欢纽约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了。

那些人在自己的家乡也许还能受到舆论与道德的约束，而到了一个陌生又相对自由的地方，突然没有人管束了，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坏事而且能够逃脱惩罚，当然觉得满满的身心舒畅。

但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放纵自由的结果只能是让人越来越堕落。 

有时卢丹觉得姨妈也很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谋生而奋斗。姨妈在纽约已经这么多年了，也只能维持一个勉强温饱的生活，连个稳定的住处都没有。

姨妈的性格又极其倔强，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她生活的窘迫，所以只能遮遮掩掩、制造一个成功人士的假象。

怪谁呢？其实很多事情是姨妈自己造成的。

卢丹知道姨妈是个要强的女人，总是渴望着成功，发财，做人上人。无奈光有雄心壮志是不够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出人头地的能力。

而姨妈又不肯面对现实，停止折腾，踏踏实实地过日子，那样至少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 

但是卢丹实在也不想再同姨妈接近，她觉得姨妈仿佛是个旋涡，谁只要靠近，就会被卷进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

这时，忽然表姐进来了，她看见卢丹，打了个招呼， 说道：“ 你好。”

卢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表姐了，自从上次在饭店见面过后，她们就没有联系过。

表姐还是那个样子，虽然礼貌周全，但脸上的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的，让人感觉到彼此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透明的壕沟，无法真正沟通。

又闲谈了几句，卢丹起身告辞，对姨妈说道：“ 您好好保重身体，我以后再来看你。”

“ 我送你。” 表姐忽然说道。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一轮红日当头高照，朝四周放射着温暖的光线。

刚从阴暗的室内出来，卢丹暂时有些不适应，明亮的日光象长了刺一样让她眯起了眼睛。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气温也适宜，让人感觉心旷神怡。街道上也因此多了行人来来往往着，显得比平日热闹许多。

“ 到附近的咖啡馆里坐坐，随便聊聊，好吗？” 表姐出乎意料地邀请道。

“ 好吧。” 卢丹回答。她有些惊讶，表姐还是第一次主动邀请她。

第十三章 代价 (10)

10

同表姐坐在星巴克咖啡馆里，表姐问卢丹：“ 你想喝什么？”

“ 咖啡好了。”卢丹回答。

“ 最近一切还好吗？” 表姐问。

“ 还可以。” 卢丹回答。

说了几句之后，两人冷场了一阵，彼此都仿佛没有什么话可再说。气氛变得索然无味，就象一枚搁置在空气中太久被自然风干的柠檬。

透过落地玻璃窗，她们可以看见街道上的景象，来往的行人。 

温暖的阳光被百叶窗帘筛过，斑斑驳驳地洒了一地金色的碎片。咖啡和点心的香气袅袅地弥漫在金色的阳光和周围的空气中，夹杂着人们轻言细语的谈笑声。

但卢丹的心情并没有随着阳光而开朗起来，她觉得同表姐无话可说，表姐也不是个健谈的人。

为了使气氛不至於太沉闷，卢丹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话题。

“ 姨妈为什么还不退休呢？她应该有社保金的，而且年龄这么大了。 ”卢丹问。

“ 她说替你付学费，所以把钱都用完了。”表姐平淡地说道。

卢丹大吃一惊，同时也很生气，她急忙分辩道：“ 学费是我自己付的，姨妈怎么能这么说呢？” 

“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表姐仍然是用那种平淡如水的语气说道：“ 失败的人总是要寻找一个理由为自己的失败作借口的。”

看来表姐倒是个明白人，虽然表面上始终是显得冷冷的。

“ 总是说谎的人，最后会发现，为谎言付出的代价，远比得到的暂时利益大得多。”表姐自言自语地说，似乎是有感而发。

卢丹无言以答。

“ 唉，那个李先生害了她。” 表姐忽然叹息似地说道。

卢丹疑惑不解地看着表姐，表姐是不是弄错了？话说反了吧？

表姐似乎看出了卢丹的疑惑，她接着说道：“ 她和李先生在一起共同生活过几年，越过越糟，后来闹得不可开交。李先生甩出刀子来威胁要杀了她，最后两人只得以离婚收场。”

卢丹吃惊地听着，她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复杂曲折的情节。

“ 李先生一直就是喜欢到处告的，他起初在超市滑倒告过超市，得了近万元的赔偿。尝到甜头后他就上瘾了，整天到处找机会。他在诊所看病告过医生，告过房地产经纪，就连律师都告过，每年他都有几个官司要打，她这一套全是跟他学的。李先生一天到晚说美国好，这样好那样也好。怎么美国人的优点比如热情开朗，文明礼貌，平等民主之类的一点没学到，全学的是糟粕呢？” 表姐说。 

凌乱的拼图仿佛一点点成形了，虽然不能完全看清这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但是总算有了些模糊的轮廓。

“ 没想到他们离了婚后，还是藕断丝连的，看来他的影响力还真大。我同她生活几十年，都别想改变她一丝一毫。”表姐感叹似地说道。 

“ 既然他们已经离了婚，那你为什么不和姨妈同住呢？” 卢丹问表姐。

卢丹总觉得表姐对姨妈关心不够，虽然表姐同姨妈平时也见面，逢年过节按时送礼。但就连外人也能看出来，她们的母女关系冷淡，并不亲近。

“ 那样的话我肯定又要离婚了。”表姐仍然是用那种一成不变的平淡的语气说。

卢丹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对应。

表姐之前离过婚？听表姐的口气还似乎同姨妈有关。

其中的细节，虽然姨妈和表姐都守口如瓶，但那绝对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而感情所受到的伤害，也不是时间和金钱能够轻易弥补的，就连亲人之间也是如此。

卢丹很惊讶，她本来以为表姐的现任丈夫是表姐的原配。

曾几何时，卢丹还很羡慕过表姐，夫妻恩爱，孩子健康可爱，家庭幸福。她甚至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表姐的感情生活从来都是一帆风顺，完美无缺的。

在表姐的壁橱里，又藏着多少秘密呢？

但既然表姐绝口再也不谈这件事情，卢丹也不好意思追根究底地打听人家的隐私。

卢丹同表姐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就从咖啡馆出来了。

外面的天气仍然很好，蓝天上飘浮着朵朵棉花似的松软的白云。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给人增添了些乐观明朗的力量。

两人告别，就各走各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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