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二十三對奇跡(48)

紅葉 作品

第十四章 望子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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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靠窗的位置，俯視下去，機翼下是一層層潔白的棉絮般的雲，讓人產生一種溫暖的錯覺，仿佛可以在那柔軟的雲堆上打滾似的。

除了機翼下出現的小得如同模型般的山川河流之外，就是雲，一朵朵的雲，成片成卷的雲，重重疊疊的雲，恍若波濤起伏海浪般的雲。飛機在不動聲色地往大洋彼岸飛行着，劉曉龍呆呆地凝視着窗外的雲，變化着各種各樣、千姿百態的形狀。

離開從小生長的家鄉，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去。劉曉龍此時的心就象窗外的那些雲一樣，興奮、期待、迷茫和惆悵各種情緒變換着，交織着。可是，在那鑲着耀眼金邊的雲朵中，也有着深沉的陰影，他的內心也是如此，憧憬中不知為何帶着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惶恐。

母親正在大洋彼岸等待他的到達，在寫給他的許多信中提及，她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很成功，很賺錢。她要求他早日出國留學，男子漢要有雄才大志，千萬不要錯過了應該奮鬥的青春時光!

美國對劉曉龍而言，曾經是如同夢一般遙遠，那是他在雜誌上，在畫片上以及電影電視裡看到的：自由女神像，金門大橋，帝國大廈，好萊塢，百老匯劇場。。。一個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五光十色，紙醉金迷。

在國內大學裡，劉曉龍讀的是物理系，學習成績很好。但是母親說，你應該有遠大志向，千萬不要耽誤時間，趕快到美國來，這裡有世界一流的大學。她已經有了經濟基礎，他的學費不成問題，她可以供他上最好的名牌大學。母親是三年前拿着旅游簽證到美國的，不久嫁給了一位美國公民沈先生。他很為母親驕傲，只不過是短短的幾年，她就開了自己的公司，在異國他鄉打下了一片天地。

就這樣，在母親不斷催促下，劉曉龍從國內的大學退了學，這個退學的決定讓老師們覺得惋惜，都已經讀到大三了，但他還是順從母親的要求，義無反顧地來美國了。

姐姐劉凱璇此時同姐夫賈良在西雅圖上學，他們的孩子暫時由國內賈良的父母照顧着。劉曉龍此行要去的是洛杉磯，母親所在的城市，他們一家人也許又可以在美國重新團聚了。

一家人，想到這裡，劉曉龍忽然想起了父親，心頭涌過一陣惆悵。自從父母離婚後，母親遠走美國，父親不久後也結了婚，他們的那個家已經四分五裂，永遠都不可能一家團聚了。

劉曉龍搖了搖頭，竭力擺脫那些惆悵和離情別緒，他的過去是昨天一朵已經凋謝的黃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可留戀之處。母親正在大洋彼岸急切盼望着他的到達，他將要開始一段嶄新的人生了!

他開始想象起新的生活來，母親向他描繪的那些美好的畫面仿佛就在眼前，心裏面懷着的是夢是激情，熱血都燃燒起來，年輕的心只想着要高高地飛翔，全世界都在自己展翅高飛的翼下。他的內心瞬間充滿了興奮，雄心，壯志與豪情。

飛機準點降落在洛杉磯國際機場，劉曉龍放眼望去，滿眼看到的都是異族的面孔，滿耳聽到的都是異鄉語言，仿佛將一切影像都烘托在飄渺的半空中。一時間，劉曉龍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般的感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正踏在美國的國土上了。

進海關一切順利，辦理好了入境手續，取好了兩個大箱子的行李， 推着行李車走了出去，他在出口盡頭的等待人群中用眼光搜尋着， 心中忐忑不安，初到異國他鄉，暈頭轉向，連東南西北都還分不清，萬一母親不來接他那就糟了。

“ 曉龍!” 忽然一聲親切的呼喚，一張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笑臉出現在不遠處的人群中，向他使勁揮着手。

“ 曉龍! 你來了，太好了! 你長高了，是個男子漢了。” 母親興奮地衝過來擁抱着他，他有點不太習慣母親的擁抱，靦腆地笑着，滿心歡喜。 

劉曉龍定睛打量離別了三年多的母親，她瘦了些，但顯得神采奕奕，充滿活力。他想，現在母親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闆了，生活當然精彩豐富。

“ 這是沈伯伯。” 母親介紹身邊的人。

“ 沈伯伯您好。”劉曉龍禮貌地問好。

這位沈伯伯白髮蕭蕭，目測已經年近古稀了。他穿着整齊，還繫着一條領帶，看上去溫文儒雅。

“ 走吧！先回家去休息一下，我再帶你去餐館吃飯，為你接風洗塵!” 母親興奮地說。

走出了機場，迎面而來的，是燦爛的陽光，沒想到冬天的洛杉磯，還是這樣溫暖。陶燕凌說：“ 我們的車子在停車場，現在過去拿。” 

劉曉龍高興地想，母親已經擁有私家車了，是怎樣的一輛豪華車呢？但是不久後，面前出現的那輛車給了他一個失望，它看上去又小又舊，門上還掉了一塊漆，仿佛臉上一塊難看的疤痕。

將兩個大箱子塞進後蓋廂，三人坐好，沈伯伯駕着車，緩緩地開出了機場。

望着前面的道路，車子在無數的車群中穿梭，仿佛一條不斷流淌的河流。沈伯伯興奮地說：“ 在這裡，你才能感覺到你追我趕的活力，美國是全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想來的地方。”

洛杉磯的高速公路確實壯觀，單向就有六條車道，許多輛車浩浩蕩蕩一起向前奔馳。

劉曉龍的眼光興奮地瀏覽着車窗外面，寬闊的高速公路，路邊繁華的商場，這些以前在書上在電影裡才出現的場景，如今真實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車子穿過鬧市，又開了很久，劉曉龍狐疑地望着窗外，心想，母親可能是住在郊外，聽說國外的有錢人都喜歡住在郊區的別墅里。

可是，這也不象是風景如畫的郊外，路邊出現的建築越來越破舊，車子駛進了一條狹窄的街道，街道的兩邊是老舊的木板房屋，一幢連一幢，屋前，一些無所事事的人坐在台階上，男女老人小孩都有，有汽車經過時，便瞪眼瞧着他們。

車終於在一幢舊屋子前停下，兩層高，木板搭建的，看上去那麼不牢固，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將它連根拔起。

“ 到了。”母親說：“ 我們從後門進去。”

母親取出鑰匙開了門，劉曉龍拿着行李，隨着母親和沈伯伯走了進去，這是一個半地下室，牆的窗戶一半在地面上，一半在地下。

白天也需要開燈，在灰黃的光線下，劉曉龍發現這裡的布局極不合理，進門就是一個廚房，穿過長長的狹窄的通道，母親指着左手邊的一個小房間說：“ 這是我的房間。”

他向虛掩着門的臥室看去，裡面放着一張單人床，床邊有個小小的床頭櫃，一個台燈。臥室的牆上，觸目所及，是一個倒掛的“ 福” 字。

然後他們走進一個客廳里，劉曉龍四下打量着，客廳里的陳設簡單，一張舊沙發，沙發對面的柜子上放着一台大電視。一個書架，上面堆着亂糟糟的書報，一角有張小床，然後就是幾把椅子而已。窗簾也是舊的，好像很久沒洗過了。客廳的另一端也有一個房間，門關着，不知裡面是什麼內容。

劉曉龍驚訝、愕然地看着這個簡陋甚至是寒酸的地方，與他想象中的根本不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好像過於大了些。

然後，母親掩飾似地笑了笑解釋說：“ 洛杉磯寸土寸金，大家住的地方都很小，這里的位置很好，主要是交通方便，超市離得也不遠。”

也許是自己初來乍到對美國的情況不了解，劉曉龍心想。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懷疑母親的。

陶燕凌滿懷喜悅地審視着劉曉龍，那烏黑的頭髮，那年輕的面龐，那明亮的眼睛，充滿了青春活力，她不禁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輕喚道：“ 我的寶貝兒子。。。”

“ 你們好好聊聊吧，我去歇一歇。” 沈伯伯走進了客廳另一頭連着的房間，關上門。

“ 曉龍，你先漱洗一下，然後換件舒適的衣服。”陶燕凌將他領到廚房邊的一個衛生間。 

衛生間除了抽水馬桶和淋浴外，剩下的地方小得只能轉個身，牆上，鏡子上，到處都有水漬。

劉曉龍洗了把臉，刷牙漱口，又梳了梳頭髮，看着鏡中的自己，他感覺清爽多了。只是鏡子中的那雙眼睛，仍然帶着迷惘的表情。 

“ 你餓了嗎？”陶燕凌笑着，聲音中充滿了愉快：“今天是你第一天到洛杉磯，我帶你出去吃飯，咱們去一家有名的餐館。”

這時，門鈴響了，陶燕凌頓時精神一振，喜悅地說：“他來了!”

“ 他是誰？”劉曉龍困惑地問。

陶燕凌沒回答，卻對他神秘地笑了笑，臉上充滿了壓抑不住的快樂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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