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 爱情 – 没有爱字的告白

紧跟着母亲，父亲也来京出差了。父亲以后对我说，他那次来京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帮我解决此事。父亲先到学校看我，晚上大约9点左右，父亲要回招待所。他突然要我带他去看马嫂。我说现在你看她不是很奇怪吗，我和她还没有好啊。他说你们肯定背着我们早就好上了，走走走，带我到她宿舍去看她。我再三劝说，他就是不听，好像马嫂早就是我的女朋友似的，我情急之下突然冒出一句话：“那这样好了，我明天晚上带她来看你，好吗”？他同意了，就回招待所去了。我这本来是情急下的缓兵之计。但父亲走后我一想，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方法吗。明天我就去对马嫂说，我父亲来京出差，想见见她，看她如何反应。就我们当时的关系而言，这是一个很奇怪突兀的请求。

第二天一早（我记得是星期天），我鼓起勇气到女生宿舍敲开了门，我对马嫂招招手，她就出来了。屋里其他女生一定认为班长找生活委员说事，很正常。在走廊里我胡扯了几件无关紧要工作上的事，最后我问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我爸来北京了，想见见你，可以吗？”马嫂一点没有犹豫回答说“可以啊。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此事我和马嫂的回忆有分歧，马嫂说她当时楞了一下, 我记得她没有任何犹豫）告诉她时间地点后，马嫂说，下午她要先去看她父亲（她父亲当时也在北京），回来再见我父亲。约定好后，我出了女生宿舍，激动万分。我走出学校暴走一大圈（大约有一个小时吧）。这是我从小就有的一个习惯，非常高兴的事或者非常不高兴的事，都喜欢到外面快速走路来发泄自己的情绪。我不断问自己这是真的吗？她居然答应了！她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我爸爸为什么想看她？她居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对我也有意思啊。

那天下午5点半，比约定的6点还早半个小时，我就到了约定的电车站（应该是宣武门站）等马嫂。等啊等啊，一直等到7点她才来。她解释说从颐和园过来，没算好时间。（从此以后每次我和马嫂约会她都迟到，最准时是迟到30分钟，最不准时是迟到两小时，她的领导地位从此牢固确立）（此事我和马嫂的回忆有分歧，马嫂说她记得的最准时的迟到只是15分钟）。我带她去见父亲，呆了大约一个小时，和父亲随意聊聊天，就返回学校了。在回学校的电车上（102路），我对马嫂说，“暑假跟我到昆明让我奶奶看看你吧。”马嫂回答说：“这个暑假就去，太早了吧？要不我给你一张照片，你寄回去给奶奶看不就得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是马嫂答应和我好的意思啊。你想想看，马嫂已经答应给我一张照片，让我寄去给奶奶看，没有和我好的意思会这么做吗？我们的恋爱关系由此确立。开始马嫂父亲也不同意暑假她跟我去昆明。我写了封长信给马嫂父母，得到了他们的批准。1979年暑假马嫂跟我去了昆明，见到我奶奶和父母及姐妹们，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

我的爱情告白其实很简单，既没有讲一个爱字，也没有直接对马嫂说我们交朋友，就是这两句话：“我爸到北京了，他想看看你”。“暑假跟我到昆明让我奶奶看看你吧”，就成功了。回想起来发现我还是很聪明啊。我绝不像姐姐妹妹认为地那样，没有和女性交往的能力。这两句话，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就算马嫂不同意，大家也不会很尴尬。不过这个方法绝不是苦思苦想设计出来，而是在老爸逼迫下，突然冒出来的。

1979年暑假结束后，我和马嫂坐火车从昆明回北京到长沙站在餐车里吃饭时，被一个二班（我们当时78级有两个班。我和马嫂都在一班的）同学从站台上看见了。他回到学校后，和班上好几个同学说我和马嫂好了，没有人相信，都说他肯定看错人了。因为大家从来没有看见过我“approach”马嫂的过程。

我以后和班上两个好朋友通报此事。我让他们猜我和班里谁好上了，他们把全班女生都点了一遍，就是没有点到马嫂。在他们看来是一点迹象也没有啊。其中一个朋友评论说：“你小子就像一只卧虎埋伏在树后面，发现猎物，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你就突然跳出来给叼走了”

和马嫂的事公开后，很多人都以为是马嫂主动追求我。留校多年后系里办公室的老师对马嫂说：“还是你厉害，把马黑给追到手了”。马嫂说搞了半天，怎么成了是我把马黑追到手了。

因为我和马嫂的爱情故事有点不太合一般此类故事的发展过程。班上有同学编排了另外一版本来搞笑我们。小妹说她有一年参加一个会议。吃饭同桌的一个人居然是我的大学同学。这个同学一听她是我妹妹就来劲了，在饭桌上讲了关于我向马嫂求爱的搞笑版本，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这个故事是这样的：“马黑把马嫂约出去，向马嫂下了最后通牒：我想和你好，你干就干，不干就算，下午两点以前答复。”

我和马嫂好的过程中，有一件事我现在想起来也是很奇怪。我这个人虽然18岁就到北方，但我很长时间一直说不来普通话。一听自己说普通话的声音，觉得不舒服，好像装模作样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在大学四年期间也是一直说很土的成都话。我开始讲普通话是大学毕业留校工作结婚后的事。马嫂呢，普通话讲得很好，从小学中学大学读书都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马嫂77年高考报的是北广播音系，可惜差7分没上分数线。我的爱情告白那两句话是用很土的成都话说的，而马嫂的回答则是标准的普通话。那是一次南方土话和普通话的非标准爱情对话。语音差别有时会造成人们之间的隔阂和歧见。比如最近北大那个姓孔的教授骂港人不说普通话的事件。我有个好朋友是北京人。她说她妹妹找对象，开始介绍一个陕西籍在京工作的。她一见面就不喜欢，因为不喜欢带外地口音的普通话。以后找对象的条件就是一定要北京人说北京话。我的外甥女是80后。我问过她喜不喜欢F-4。她说她不喜欢，因为他们普通话都讲不好。可是马嫂当年对我的南方话从来不反感，大学四年期间我们谈恋爱一直都是我讲南方话她讲普通话。她从来没有要求我一定讲普通话。以后讲普通话也是我自愿的。就这点来说，我家马嫂真不简单，我很佩服感激马嫂。

今年是我和马嫂结婚30周年。我们都是快进入60岁的人了。30多年前那段美好心动的爱情故事是我们人生一段珍贵难忘的经历。现在回忆起来，心里还会一阵阵地兴奋和激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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