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北方謙三

我從酒柜上擺着的酒中，挑了一瓶像最貴的科涅克，給自己倒了一杯。邊一口接一口地啜着酒，邊翻開了文件。

林龍一郎做過的事，像自傳那樣按時間次序一項項列成了表，還附有個人資產和社會關係等文件。

我與林也見過幾次面。他人比較瘦，頭頂全禿，眼神清澈，大部分場合都是沉默寡言。

我只知道這些。

看了文件才知道，他是個出乎我想象的大人物。我對他的印象，不過是舅父身邊的一個手下而已，然而單從文件上就能感覺出，他從40年前就是舅父的夥伴了。

說起40年前，舅父從他父親手中接手了事業。舅父的父親，那就是我的姥爺。

那時的事業，就是從戰前繼續下來的巴士公司、四家旅館和食品進口公司這些。舅父用了10年，讓旅館成了酒店，而且成了在全國有20多家的連鎖酒店。為把那些酒店連接起來，巴士擴充成了交通網。還把食品輸入公司發展成了從纖維到工業製品的進出口和設備出口的優良綜合商社。舅父旗下的公司應該有40家以上。

在發展成綜合商社的過程中，有一個與林龍一郎並列的名字——野崎文一，那，就是我的父親。

我父親和林的工作很出色這事我是知道的。我沒有見過姥爺的面，我父親在我上高中時就去世了。我母親生前一直是那個商社的董事。

關島陽之介，這個總部在關西的關島企業集團老闆的負擔，就只有我了。而我是個沒正形的私人偵探。關島家人丁不旺，但業務上卻是順風順水。

林對我死去的父親很了解。我想着這些，翻了翻文件。林在我面前從來沒提過這事。

林在工作中，不但沒有任何值得懷疑之處，反而為關島集團立下了大功。他的私生活也沒有任何可疑之點。四年前，他的妻子去世了。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一家在國外生活，是個鋼鐵廠的工程師。二兒子是高中的音樂教師，還沒有結婚。在這些方面，覺得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仿佛知道我看完了文件，舅父走進來。

“公司出了些事”

他坐下，開門見山地說。

“用你的話說，就是有時不得不干點髒活。又得要做髒活了。”

“你是說，你讓林幹過髒活？”

“林是我年輕時的好朋友。”

“是朋友，也是手下。用來干髒活正好哈。”

“我應該說過是個人雇用。而且，你是不想說我已經爛到會把髒活推給好友的地步了？”

他不接招我的挑釁，或許也打定主意不理會我的脾氣。

數年前，舅父娶了一位年輕的妻子。她不只年輕，還相當聰慧機敏。從那時以來，舅父的性格就有了若干變化，看上去變得沉穩了。

“是找他嗎？林龍一郎”

“要是只找他，另有很多方法。就不用專門雇你這個嘴臭的傢伙了。”

“找到他之後，怎麼辦？”

“由着你的喜歡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