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henri lefebvre写了一部不同寻常的小书,the missing pieces。说它是书,倒不如说它是一个长长的“有关失去的艺术”的名单,名单上每一个条目都有如下字眼:不再存在⋯⋯从未实现⋯⋯拒绝⋯⋯不知所终⋯⋯失去/消失⋯⋯毁灭⋯⋯烧掉⋯⋯,其中罗列的名字事迹大半以前不知,所以读起来趣味盎然,当然,也有一些以前就知,有些却是以前就知但没有给名单收进去的。随便挑几条出来:
1959年之后的塞林格
死魂灵的第二部
塞万提斯另一部喜剧confusa
给一个六岁小孩撕烂的一扎普鲁斯特的信件
人口中百分之四是先天不能欣赏音乐的,对于他们莫扎特并不存在
托马斯曼1900到1910年的日记
卡夫卡《城堡》的下半部
“天下文章一大抄”的第一篇文章
等等等等……
名单里有趣的是有几条中国的条目:
阮玲玉主演的大部分电影
鲁迅原本计划在1907年出版的《新生》杂志
文化大革命时期被摧毁的贝聿铭母亲的坟墓
却没有包括我们更熟悉的:
《红楼梦》后四十回
同样是鲁迅,据说他准备写的有关红军长征的小说
49年后给推平的旧北平城墙
给孔子删掉的三百篇以外的诗歌
“满城风雨近重阳”的余篇
林风眠文革时代在浴缸烧掉的画
等等等等……
整本书看下去,就是“遗憾”的意思,在人文成就上,失去的就是永远失去了,不像科学领域,万有引力不以人的意志转移,没有牛顿,它也还在那里,有待后来的马顿猪顿来发现,而《红楼梦》后四十回写得再好,高鹗终归不是曹雪芹,时间没有回头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