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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送我一株马齿苋

　　也许是度过了写诗的年龄，便再也不想触动诗情的花事，近几年一点摆弄花草
的兴致都没有。
　　
　　去年，远在他乡教书的妻给我带回一株马齿苋。这是一种非常不起眼的花草，
说它不起眼，是因为它根本不像花，红色的茎柔弱地倒伏着，叶子小小碎碎的，即
使你走到它身边，也会忽略它的存在。只有叶子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翠膜，看起来
倒还丰润些，这么小巧的“野草”，我不知道它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妻临走时告诉我，这花也叫“活得牢”很好养。“活得牢”？我脱口而出，不
明白纤小的它何以有如此坚强的名字。妻笑了笑，很淡很淡。
　　
　　弄些土把花栽下，疏懒的我仅浇了一次水后就再没理它。可是，它却出我意料
地生长起来，欣欣然连成一片，有的还结吐出了娇嫩的花蕾。5月过了，太阳增加了
它的威力，“活得牢”此时撑开了花伞。深红的、浅红的、鹅黄的，沿着房檐摆开
花阵。花朵只有铜钱大小，但数量很多，红的似火、浅红的似霞。。。。看起来很
灿烂、很热闹，微风过处摇曳多姿。此时此景，我方才领悟了妻送我此花的含义。
你看，就那么一坯薄土。一点儿清水，任你眷顾也罢，忽视也罢。它无怨无悔地生
长、开花，给季节带来一缕清新，给人们送去一份惊喜。这，使我想起了远方的妻。

　　妻，大学毕业便分配到一个偏僻山乡，任普普通通的高中教员，那里大山环绕，
道路崎岖不平，去一趟回一趟都很不容易，自然，妻就很少回来“探家”。为此，
我常常在朋友圈里自嘲是一个有女人的光棍汉。当有门路和无门路的，都一古脑儿
涌进城里的时候，妻仍在那儿安安心心教书，兢兢业业肓人，丝毫都没有回归的意
思。于是我便坐不住，多方托关系找门路，调她进城，可她硬是任你“黄洋界上炮
声隆，我自岿然不动”。无奈，绞进脑汁唬她：“你不是好跳舞吗？那儿又没有舞
厅，瞧咱，每礼拜五都带上一个漂亮的舞伴到歌厅”潇洒走一回。而妻总是笑笑，
轻轻松松忙她的事，一点被抛弃的危机感都没有。我终于被激怒了，大声冲她吼：
“你真不怕我一不小心领回来一个！”妻白我一眼，“你呀，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挑个月亮挺美的夜，我“老谋深算”地邀妻到初恋那阵儿常去的林子中散步，
以期她“良心发现”。此计果然妙极——越走，妻贴我越紧，那柔情，真有种让人
不忍一碰的美。“这几年，真对不住你”妻吐气若兰。“调回来吧，老是过着天涯
若比邻”生活，不是个长事儿。我诱“敌”深入，“再说，咱俩也有积蓄，花个千
儿八百的活动活动， 也不算太大铺张。”妻瞥我一眼，又顺下眸子。“你总以为我
只是心疼那儿个钱。真回来了，我还真不适应城里那种生活呢。山里人多朴实，多
好！那儿的孩子与我有种特殊的情结，你不知道？”妻扬着脸看着我，满是惊讶与
迷惑。“好了，我们不争了。还是好好地珍惜今晚吧。”我握紧妻那双纤弱的手，
一股咸涩泪慢慢从心底沁出。。。。
　　
　　岁岁月月，妻默默地在山乡含辛茹苦，教书育人，用知识的火花点亮了多少山
娃蒙昧的心灵，用青春和汗 水绿化着那里的山川。她的这种不奢侈，不苛求，扎根
贫瘠乐而忘返的品质，不正是马齿苋所独有的神韵么？
　　
　　从此，我深爱上马齿苋，深爱上这种俗称为“活得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