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北方谦三

我忽然很想吸烟，也想喝水。我继续走着。坡变得陡了，前进的速度更慢了。

“你为了我舅父，豁出了命吧，老林？”

“已经知道敌人是谁了。口上说是关岛的盟友，是关东的大人物。对政治家也有影响力。他有几个像安富那样的人。”

他是一边喘息一边说的。但绝没有叫一声苦。”

“好了，把我放下来，野崎。”

我继续走。

走了两小时还是三小时，我不知道，只是身体在动罢了。

“谢谢你了，野崎。”

“你是为了我舅父？”

“别小看人哈，我是为了自己。”

从林的声音，听出喘得愈发厉害。

“男人啊，活的就是个尊严。”

“没劲。”

“是吗？”

“虽然没劲，但我不讨厌。我常想啊，要是没有这些尊严，活得该有多轻松啊。”

“你也不必太过注重尊严了噢。”

我继续走着。我觉得我是永远不会停步了，哪怕一直走到天尽头。

“你和我舅父是哥们儿吗？”

“嗯”

“和我父亲呢？”

“是哥俩。”

我还没有过这种哥们儿。要是美有是男人的话，可能差不多是。

起风了，溪流变细了，我在溪流里走，那里没有树枝的遮挡。几点了呢，我想，却不想抬腕看表。

我心中什么也不想，只是走，那就表明我还活着，林也活着。活着真好。

“野崎。”

“什么？”

“跟大哥说，别单独一个人冲。”

林把我当成了我父亲。我还是继续走。不知何时，发现天渐渐亮了，周围的树、山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忽觉得林的身体一轻。

我睁开了眼。

像是在医院。舅父从上方看着我。我只记得天亮了。

“老林呢？”

“死了。”

我闭上了眼。想起了林的身体忽地一轻的感觉。

“你们两个傻瓜。”

“老林在保护你呀。”

“所以说是傻瓜。”

“你自己保得住吗？没有老林能行吗？”

“能行。”

“你把老林的命当踏板吗？我觉得你就是这样。”

“别说了，通。”

他仍从上面看着我，我把头扭到一边。

“你扛着林的尸体走了六个小时。他好像是死在你肩上的。”

我开始走的时候，还是太阳落山之前。总共走了多长时间呢，我想。

“我该怎么做呢，通？对造成林死亡的这件事，我该怎么做，你决定。”

“你能舍弃什么？”

“什么都能，包括我的命。”

“没劲。”

我又闭了眼。

“你别以为老林是为你死的。他是为自己死的。他是狮子，是有点老朽，顽固、易碎的狮子，不是狐狸。”

“失去了林，远大于失去事业，这是我的心里话。”

“狮子有狮子的死法。你是不知道的。”

我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我不爽，但也只是不爽。他在我身边，我只能向他发泄。

“夜很长啊，从此都会这样了吧。”

我没有睁眼。

“睡吧”

我听见舅父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