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跑掉了

最近國內媒體有個關於我老家昭通魯甸“冰花男孩”王福滿的報道。

這個名字叫王福滿的8歲男孩，在零下9度的氣溫下，傳了兩件單衣，從家裡走了4.5公里路去上學，到了學校後，頭髮上全是冰凌，他的班主任老師給他照了這張相片，發布到網上，他一下子成了網紅，當地政府的救濟補助和各地各方善心人士的捐款紛紛而來。

我讀這條新聞時，最關注的是孩子回答記者的一句話：

記者：“你媽媽在哪裡？”

王福滿：“我媽媽跑掉了。”

孩子從小就沒有媽媽，因為家裡的貧困，媽媽離家出走，音信全無。王福滿和一個11歲的姐姐跟着爺爺奶奶生活。爸爸常年在外打工賺錢，很少回來。

記者還問他問為什麼那麼冷的天只穿兩件衣服上學，他回答說，他還有另外三件衣服穿髒了，沒有洗，只好穿這兩件乾淨衣服上學。才8歲的孩子，沒有媽媽照顧，只能是這樣了。

我由此想起了母親的鐘點工小寧給我講過的3個農村孩子在他們很小時候，媽媽就跑掉了的故事。

小寧女婿

小寧的女婿是小寧老公老家石林縣一個村的人，他的媽媽在他很小時候就離家出走。他媽媽人長得比較漂亮，14歲就跟了他爸，爸爸是酒鬼，喝醉酒時會打媽媽。媽媽跑掉之前在石林景區一個工藝商店當售貨員。工作中，她認識了一個上海客人，上海客人對她很好，她就扔下年歲很小的兒子，不辭而別，跟着上海客人去了上海。她在上海生了另外一個孩子，因為雲南這邊沒有離婚，上海那邊也不能登記結婚，那邊生的孩子不能上戶口。小寧女婿結婚時她回來參加婚禮，與女婿爸爸談妥辦理完離婚手續，給了小寧女婿10萬元建新房子，參加了完婚禮後就回了上海。

這次回國，聽說小寧女婿的父親死了。女婿與他父親一樣也是酒鬼，不好好工作，經常喝醉酒回家，被小寧女兒趕出了家，和他父親一起住在農村結婚新建的三層樓房裡。有一天父子吵架，父親估計喝酒醉了，從二樓跳下倒在地上，扶起後沒有外傷，就沒有送醫院，第二天早上發現死在家裡。小寧回去後，給了女婿一耳光，責罵他問什麼不送父親去醫院。女婿自父親死後，就遠離家鄉，到西雙版納打工去了。

小寧乾兒子

我小妹參加小寧女兒婚禮時，有個小伙子婚禮上出來接待，跑前跑後，自稱小寧女兒的哥哥。小妹很奇怪，小寧不就一個女兒嗎 ，怎麼又跑出一個兒子來? 以後才搞清楚，這個小伙子是小寧的乾兒子。

乾兒子的媽媽是小寧少女時代，與她一起從富民縣到昆明打工的姐妹兒。那個姐妹兒結婚生了兒子後，突然離家出走，再也沒有與家人和小寧聯繫。小寧在那個姐妹走後，就認了她的兒子為乾兒子，從他很小時候就開始照顧他，幫着他父親一起把他帶大。關係非常親密，就像一家人。這個孩子很有出息，在昆明當導遊，收入不錯，也買了房子。

小寧有一張銀行卡，上面存的錢都是私房錢，她老公不知道。她對我說，我存點私房錢，娘家有事時可以幫一把，還有我乾兒子結婚我可以按照心意送出一筆錢給他。

這個乾兒子最近剛結婚了。這是小寧在微信里發布的乾兒子和乾兒子媳婦婚禮上的照片：

小寧乾女兒

小寧不但有乾兒子，還有個乾女兒。

這個乾女兒的媽媽也是小寧老公石林縣老家同一個村子人，結婚生下女兒後，就離家出走，渺無音訊。小寧在這個孩子小的時候就幫着照顧這個女兒，以後就認了這個女兒當乾女兒。乾女兒在昆明已經結婚，老公在工地上打工，她生了一個兒子，小寧稱乾女兒的兒子為自己的孫子。

我在昆明時有一天聽見這個乾女兒給小寧打電話，說奶粉沒有了，買什麼樣的牌子好，小寧還給她一番買奶粉的指導。小寧也與這個乾女兒很親，每次外出遊玩，都帶着這個乾女兒和干孫子。

小寧乾女兒和兒子的照片

最近30多年，在中國工業化城市化的進程中，大量農村人口湧入城市，以此相伴的是中國農村家庭關係發生的極為激烈的動盪和改變。看來“媽媽跑掉了”，父親在城裡打工賺錢，孩子們跟着爺爺奶奶生活，是中國農村社會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而城市裡的情況我聽到的正好相反，比較多都是爸爸跑掉，媽媽帶着孩子長大。為什麼會這樣，值得社會學家們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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