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当学生的时候,一次参加台湾同学聚会。听一位不修边幅但风度不凡的台湾同学砍山。他向大家推荐邓克保的小说异域。
俺的小老板,另一位台湾同胞美眉酱子 (参看故事美眉酱子) 介绍说,这哥们的父亲是台湾的外交官,他本人精通几国外语,现在攻读德语博士学位。俺对学语言的都不很看得起。俺们学校有些学英语的大陆生。来美国后,进入东亚系,再跟外国人学中文,美其名曰比较文学。俺觉得是在混学位。
过了一阵子,俺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前,又见到了这位德语博士生。他在一辆开窗口的餐车上出售三明治之类的简易午餐。俺要了一烤肉三明治。说,您一个国军高干子弟,还搞勤工俭学?做做样子吧?
他说,NO,NO。我这是毕业了找不到工作,临时在学校找个事糊口么。俺说找不到慢慢找,别着急。心里却替他着急。没赶上二战,谁需要学德语的啊。最后俺要付钱,他说,要什么钱?免费!在俺的坚持下,最终他收了一个两毛五的括特。
以后俺买三明治都按此例办理,三块多的东西俺只付两毛五。后来美眉酱子说他在学校的餐馆升了工头。管一大帮美国学生。俺摇头说,德语博士做三明治,不是长久之计。
又过一年。俺毕业了。他还是找不到工作。在众人心目中,德语博士已经变成了三明治博士。一天,俺又去买三明治。他很开心地告诉俺,终于找到工作了。俺说祝贺祝贺,在哪个大学高就啊?他摇摇头。俺说那就是哪个公司?他还是摇头。原来,他加入了CIA。
俺心说,这是当了中情局的特务了。俺说什么好呢。“工作一定要小心,出门别忘了带枪,安装窃听器的时候不要暴露”?不怎么合适。“努力工作,多颠覆几个国家”?这不等于骂他么。最后,俺只勉强挤出一句“祝你好运”。
那以后俺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每次叙利亚什么的动荡,俺都能想起他。俺好像看见他提着一箱钱伪币,坐在飞往大马士革的飞机上。或者在一个中东的地下室,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跟当地的阿拉伯阴谋分子,策划怎么暗杀她们国家一位反美的领袖。他生活在一个神秘世界里,俺想。又想,也许他会成为佐尔格,金无忌,成为传奇吧。
不过,最能使俺想起他的,还是一括特的三明治,和“要什么钱,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