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湖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由四栋筒子楼围起来的机关大院里。

那个时候，业余生活贫乏，天一擦黑，男孩子们通常是昏天黑地般地满世界撒野，女孩儿，要么是凑在一起跳皮筋、抓羊拐；要么是嘻嘻哈哈地闲聊天。

我们对面的那座楼是机关大院的员工宿舍，住着一大票单身男女，每一天，女孩儿们总是不停地打量那些“特殊的男人女人”。

因为年幼，姐姐们总是走哪儿把我带到哪儿，时间长了，我也搞清楚了她们的兴奋点。

宿舍楼住着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女疯子，只要她一露面儿，女孩子们就像打了鸡血似地兴奋得大叫：“嘿，疯子来了，疯子来了。”女孩儿的叫声也引来一帮子男孩，孩子们在女疯子后面使劲地起哄，并时不时地朝其身后扔石子，有时，女疯子被惹急了，会突然回过头，瞪起眼珠子，大骂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们，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往前走。

记得是一个吃晚饭的傍晚，女疯子提着饭盒，从食堂打饭回来，刚一走到大院门口便被几个熊孩子推倒在地，饭盒里的馒头和炒菜撒了一地，当时才三四岁的我悄悄躲在一个老槐树后，远远地望着她，只见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抓起地上的一个馒头，擦也不擦地放进嘴里，或许是幼儿天性之本能，我竟不顾一切地跑到她身边，捡起地上的馒头，掏出兜里的手绢，默默擦去上面的尘土。那一刻，我看到女疯子眼里噙满泪水，这一情景顿时令人惊呆了，作为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我真的不明白，难道，疯子也会伤心，也会痛苦吗？

多年后，从大人那里得知了女疯子的不幸遭遇，原来，她是一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校期间，不顾家里反对，拼死拼活地爱上了班上的一个穷小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毕业之前 ，那个穷小子为了得到更好的前程，一脚将这位“傻女子”踢开，为此，这位痴情女子最终崩溃而失疯！

之后，不知道女疯子去了哪里，那些年，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姐姐，她究竟去了哪里，在那里，会不会还是孤身一人？会不会还有不懂人事的孩子羞辱她，嘲笑她？她会不会在受到欺负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