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莫辨》 一一 生活的秘密与心灵的秘密

生活的秘密对应生活的波澜，心灵的秘密对应心灵的波澜，而生活和心灵的秘密，构成人生的波澜。

西方文学的特质在于戏剧性，它影响到诗和音乐，荷马史诗和希腊悲剧，形异质同。东方文学的特质在于抒情性，以诗为代表，戏剧、小说皆不入流且发生较晚，又四大名著以红楼为不朽，概由其为一部心灵的波澜史，而非生活的波澜史，沿着这样一个看法，文学评论可以开宗立派，也许。而由此一滴，可以想见中国人、中国文化，正有幸处于一个三千年未有的改造世界的伟大愿景的开端。

生活的秘密是西方文学的原生态传统，自希腊悲剧始，直到《朗读者》、和昨天小乌推荐的这部《雌雄莫辨》。依名相而论，＂雌雄莫辨＂如果在中国文化语境下，它更可能以＂雌雄共体＂的方式呈现，请朋友们细心体会。

讲到西方文学中的生活秘密，英、法、德一以贯之，比如《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的一生就是一个隐藏的大秘密，而有惊世骇俗的大秘密，才有大起大落、大波大澜、大开大合、大生大死、大悲大喜。所以生活的秘密，其背后有西人心灵的审美取向，而审美取向的背后，又有西人的感情世界的心理模式，这是一种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的关系。

回到生活的秘密，尤以英伦文学为甚，姑且言之姑且论，我之所遇所见便是如此，想必是英人独处于遥远大海的阴郁气质使然。坐实到这一部电影，就是秘密中套着秘密，相当于地下党的节奏，不单女主角自生至死都是秘密（当然生不知所来是常见的套路），而且围绕在她身边的重要人物也都各藏秘密 一一一 刷漆工也是女人、锅炉匠并不识字，没有这两个条件，故事无法展开，而这两个秘密伸枝展叶，一喜一悲，缠绕著女主角，伴随着她自己的秘密而波澜起伏，卷动她浪漫愿景和悲惨现实的反切交替的人生绵延。

女主角性别错位与心灵扭曲相重叠，构成独特的个性，而在最深处，则是人的自然天性和善良在无望地扭动着，看着让人感觉非常难受，尽管作者以最大的善意包容着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比如女主角的一生，如同一双擦得雪亮的鞋子，但自身却毫无意义，也没有行走的动机和方向，直到有一天遇到和她有着同样秘密的刷漆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有另一种不同的生活，可以追求人生幸福，于是开始追求年轻漂亮而又单纯天真的女佣海伦。但女主角的追求，却被自已的双重命运所阻隔 一一一 性别错位和贫苦人生。

她不懂得如何亲吻＂异性＂而且惜财如命，可那是她一生一个便士一个便士积攒下来的一笔财富。女主角一生都不曾为自己花过一分钱，但为了海伦却进了昂贵的咖啡厅，送给海伦两盒闻所未闻的昂贵的巧克力。第二次偷偷约会分手的时候，海伦谢谢她送的上好的威士忌酒，女主角情不自禁地补了一句：还有你头上的帽子，海伦这时才想起来说道，是的，也谢谢你为我买的帽子，然后转身离去。

这是令人心碎的一幕，因为女主角为海伦所花的每一分钱，都带着自己的生命温暖和爱，但呈现出来的，却只能是物化世界之种种、自己一生都不曾奢望的种种。

小男生锅炉匠，是剧中唯一一个令人讨厌的人，骗色骗财，海伦讨来的美食美酒全为了他，当然也全进了他的嘴巴，然而他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目不识丁，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命运的悲剧多来自于人伦的悲剧，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剧中英俊的锅炉匠和神秘的女主角也不例外，一个生于酗酒的家庭，一个生而不知父母，可见儒家教言，乃人生之本，亲情伦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女主角悲剧人生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两次激动人心的绽开，如同夏日里最后的枚瑰，孤单而又美丽动人。一次是刷漆工带着她去看大海，她终于穿上女装在无人的海岸尽情奔跑直到力竭而倒下。一次是怀孕又无助的海伦懂得了女主角的真心关怀，在约会分手时深深地拥抱了她，这时公园里飘下了漫天的雪花，这是整部电影中最美的一个镜头。

好吧，就这样吧。这类片子以后不能再看也不能再写，幸好午后的窗外阳光灿烂，树上的新叶一片嫩绿，远望如烟。

《雌雄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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