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残花（00-01）-- 夜入狼窟

夜深沉。

少女沿着楼梯，一圈一圈往上爬，脚步越走越迟疑。这是学校数栋筒子楼之一，里面住满这所高校的干部和教师。楼龄并不长，楼梯却已经破旧不堪，楼道里的窗户玻璃几乎完全被打碎，公用照明灯也全部失踪。少女只能借助窗外的星光和远处路灯的微光探脚上楼。她也尽量不去碰楼梯的扶手，因为她能够想象上面会有多少灰尘和污垢。她以前白天数次造访过这里，每一次都为这些新楼的破败和肮脏而感到震撼。她无法理解，在学生面前十分高大上的大学领导和教授们，为什么住处却如同朽坏的贫民窟。

有好几次她停下脚步，想要转身逃走，因为她本能地感觉到此行的巨大危险。可是她更加明白，如果她不去，就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今天晚上她要去拜访的是专职做学生工作的黄书记，而要商讨的事情是她竞选系学生会主席。她生性不甘平庸，进入大学后马上盯住这个位置。去年她已经争取过，却因为几票之差而名落孙山。后来经过长期的打听和分析，她发现竞选只是形式，最后谁上谁不上基本就是黄书记说了算。近一年她没少往黄书记办公室跑，送土特产，送小礼物，打开水，干杂务，与黄书记混得很熟。可是，直到她竞选学生会主席进入最关键的时刻，黄书记都不肯表态。她一再找黄书记请求支持，黄书记总是说还要考虑，因为她的竞争对手的条件也不差。今天下午她又一次去找黄书记时，他说办公室不太方便，让她晚上到他家里详细谈。她当即就答应下来，心里却马上感觉非常不安。

黄书记人到中年，一直做学生工作。他表面上平易近人，实际上说一不二。你要是敢于不听他的话，他一定会设法给你小鞋穿，整得你欲哭无泪。少女跟黄书记没有任何过节，至少表面上关系相当好。平时她巴结黄书记还来不及，根本不敢得罪他。系里甚至有些风言风语，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因为黄书记手脚不太干净，时不时拍背、搂腰、碰手，占她一点小便宜。其实她跟黄书记的关系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她有她的男朋友，也有许多或明或暗的追求者，对黄书记这种大叔级既丑陋又恶心的人物，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厌恶。不过她也并没有强力反驳或者躲避，照样跟黄书记嬉嬉哈哈，仿佛无事一般。她是一个聪明人，也算了解男人，直觉告诉她，可以耍耍暧昧，以便借机上位。可是黄书记老谋深算，不可能被她这样的小姑娘糊弄过去，如今到达关键时刻，他却死不表态。平时在公开场合，他对学生们都是很亲切的样子，表面上相当正经，说话常带官腔，也从不讲带色语言。可是他望向少女的目光，却有着太多的内容，尽管他总想装做纯洁无辜，少女却能感觉到里面隐藏的兽欲。很多年以后，每当少女看到男人的这种眼神，她就会想起黄书记，就会马上明白男人的真实想法。

跟大多数有荣誉感的女性一样，少女会有意无意地利用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吸引大众的注意力，打扮略显性感。与大多数女同学不同，她肩宽胸大腿长，皮肤白净，有自己天然的优势。许多时候，她会自然而然地穿低胸装超短裙，突出自己的优点。可是今天出门前，她却特意找来一件又大又肥的衣服换上，又穿上一条结实的牛仔裤，把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心态，她甚至系上两条皮带。她知道此去有危险，可是她也知道不去更危险。她心怀侥幸地想，也许黄书记并没有那么可怕。他是领导，是长辈，平时看上去也还算凑合，可能真的如他所说，有些事情在办公室不好讲，所以约她到家里私下谈一谈。而且他有老婆和小孩，今天不过年、不过节又不是周末，肯定都会在家。她一再琢磨，黄书记并没有反对她的理由。他之所以要她到他家里谈，可能的确有不便让他人知道的内容，很可能是要私下表态支持她，跟她讲一讲路线、方法和各种注意事项。

想到这里，少女的心情稍微放松一些。来之前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找一个女生一起去。可是黄书记一看，马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显然对她要达到的目标非常不利，而且找一个外人旁听这种私人谈话也非常不合道理，只会把好事搞砸。她也想到过找两个男生在楼下等待。可是那样有什么用？要是黄书记对自己动手动脚，他们在楼下又帮得上什么忙？如果约定时间让他们上楼找她，要是正谈到关键时刻，此事不就砸锅了吗？想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谁都不告诉，自己单独去。以后当上学生会主席，那也是自己正大光明竞选上来，谁也不会知道她和黄书记的私下讨论。现在已经来到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应该没问题！就这样吧，上楼去找黄书记谈谈，好好谈谈。

少女下定决心，加快步伐，终于爬到黄书记家门前。她停顿三秒钟，定一下神，然后坚定地敲响门。很快，门被打开，黄书记出现在门里。少女故做轻松地打着招呼：“黄书记，我来了。”却马上感觉到黄书记似乎有点紧张。黄书记一边转身把她向里面请，一面掩饰性地笑着说：“哦，来了！请进，请进。”少女掂起脚尖，蹦蹦跳跳地往里走，嘴里说道：“师母呢？我给她带来一条纱巾，很好看的，跟她很配。”黄书记回答道：“哦，这个，孩子有点不舒服，她带孩子回娘家了。”少女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再蹦跳，有点急促地说：“那我就把纱巾留给她吧。我也要赶快回去。他们还在等我一起排练节目。”

黄书记紧盯着少女掩盖不住的窈窕身姿，目光更加锐利。他是做学生工作的，早已经打听好今天晚上根本没有什么节目排练。筹划这么久，好容易把你弄进空房，你还想溜？没有那么容易！他一边坚持把少女往客厅里的沙发上让，一边说：“咱们还是谈一谈你参加学生会主席竞选的事情。你不要急着走吧。”同时他暗暗咬牙切齿，再一次下定决心。

少女想起此行的宗旨，现在马上逃走，等于前功尽弃。再说，黄书记堵在他身后，她也无法强行冲出去。她只好在沙发上坐下，准备谈完工作马上离开。可是看到黄书记的嘴角和眼神，她心里更加不安，几乎立即感到后悔。这个人太危险，不该晚上到他家来，可是现在她连进门就走的理由一下子都想不出来。

**注：这是本书的引子。起贴时担心引起误解，没有当即刊出。现在补齐以帮助读者理解接下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