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派正經60. 首歇主義怎麼轉型成了社民主義

其實呢，老馬儘管把“姿本主義”，看作體制性剝削，恨到骨子裡了，但資剝論的白紙黑字，說得還是蠻清楚滴：轉讓勞動力的市場中，企業家與打工人，處於自由平等的地位；法律制度也會不時維護，打工人的應得權益，包括但不限於：立法規定他們的，勞動時間長度等。這樣子瞥，他的污名化力度，貌似還趕不上，後來那些熱衷於，將“鍋家”“全貴”“群帶”等詞兒，套在“資本主義”頭上的做法呢，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歐耶。

儘管如此，他還是義憤填膺，怒火中燒，全力呼籲暴力革命，非要徹底砸爛，市場經濟式的自由體制，甚至為此不惜消滅，據說作為資產階級，殘酷剝削了產業打工人的，整個企業家階層，從根子上抹去，這門由於社會分工，業已變得不可或缺的職業，理由嘛就一條：據他和格斯兄講，指令經濟式的普羅專正，美好得簡直，不要不要滴，唯獨鍋家業已消亡，沒人發布指令，不知如何運轉，但能按需分配的康米主義，才有資格超過它一丟丟，因此等着俺們，進一步去實現，不是？

淺人有個小註：只是不懂為啥，這種旨在徹底消滅，剝削階級的暴力革命，貌似輕輕放過了，儘管也辛苦幹過，質料性的活兒，畢竟沒創造神馬價值，因此只能是，夥同企業家一起，占有了產業打工人，血汗創造的剩餘價值，所以同樣屬於剝削階級的，流通打工人？難道僅僅因為，他們既無產，又質料？待考。

當然嘍，雖然在老馬那裡，嚴重扭曲了的正義感，如此強烈執着，可好像似乎仿佛因為，對於必須經過，暴力革命這片血污海，才能實現“一個聯合體，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他還是有點心裡發虛，臉上不大掛得住（畢竟要剝奪那麼多人的財產，消滅那麼多人的肉體哦；否則的話，你以為暴力加革命，只是溫良恭儉讓，請客吃大餐麼？禿羊），於是乎便藉助他所謂的，“政治經濟學領域內，自由的科學研究”，將這種毀滅性的暴力革命，說成是人類歷史的“客觀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那種……

所以毫不奇怪，一版序言特別強調：“本書的最終目的是，揭示現代社會的經濟運動規律。”至於正文裡，特地把勞動價值說，叫作“價值規律”，明確主張：“價值量不以交換者的意志，設想和活動為轉移，不斷變動着。……在私人勞動產品的，不斷變動的偶然交換中，生產這些產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作為起調節作用的自然規律，會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就像房子倒在人們頭上，重力定律會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一個樣”，更是試圖彰顯：“資產階級的滅亡，與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

曰得更透徹些：雖然要泅過血污海，訴諸暴力革命，毀滅許多財產，割掉許多生命，首歇主義取代資本主義，卻憑藉類似於自然法的方式，構成了歷史前進的必然規律，“會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就像房子倒在人們頭上，重力定律會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一個樣”，不以任何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誰來都擋它不住，因而俺們兩位，號召大夥起來，鬧革命的導師，對此也木有，一丁點法子。無奈。

《自由意志》裡，討論自由與規律的關係，已經講過了：這類規範性的主張，幾近自欺欺人，把言說者想要如何做的訴求，亦即應然的主觀意志，說成實然的客觀規律，因而具有別個的主觀意志，抵擋不了的不能抗力，由此藉助於，“主觀意志=客觀規律”的變戲法，一邊忽悠受害者，乖乖萌萌地束手就擒，老老實實地坐以待斃，一邊忽悠施害者，不是得承擔責任的本尊自己，而是客觀必然的歷史規律，在搶人的財產，奪人的性命，干下傷天害理的事兒……

可是哦，自欺欺人的效應下，雖然兩位導師也虔誠相信了，首歇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客觀規律，“會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就像房子倒在人們頭上，重力定律會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一個樣”，現實中的歷史發展，卻無情地打了他倆的臉，不僅在世時，而且過世後，普羅階級始終沒有在，貨真價實的資本主義社會裡，通過暴力革命，實現這種取代；反倒是不少國度里，非普羅的不階級，打着他倆的旗號，斷斷續續搞成了，前一篇曰過的改朝換代。

為毛哎？許多論者以為，資剝論出版後，大獲成功，一方面激發了，打工人的革命熱情，另一方面也給，統治者和資本家提了個醒，逼着他們採取措施，緩和勞資衝突，維護現存體制，所以才讓資本主義，在一波高過一波的，滅亡吶喊聲中，苟延殘喘下來，直到今天，或許還在瞅得着，和瞅不着的將來……

這樣子講，未免有點誇大了，資剝論的積極效應，卻相對忽視了，市場經濟的自由體制，如同斯密所講，依據應然底線，通過種種立法，維護打工人應得權益，實現的自我矯正——雖然在老馬的誤導下，就像後面所曰，這種自我矯正，也融進了不少，均等主義因素，甚至或多或少呈現出，劫富濟貧的不義傾向，從而嚴重削弱了，自由體制的生命力。

此外吧，雖然據兩位導師講，源於商品拜物教的經濟危機，會在類似於重力定律的，價值規律的強制性作用下，以一定確定決定命定以及肯定的，客觀必然方式，沒法避免地激起暴力革命，不能抗力地推翻資本主義，但如同55篇所說，恰恰由於成功的企業家，基於滿足消費者需求的益他心，打破了私人勞動與社會勞動之間，仿佛水火不容的二元對立架構，它也似乎木有，變得越來越嚴重，以致始終未能使出，馬恩一心盼望的，那根一擊斃命的殺手鐧。

於是乎，滿腔子憧憬的，暴力革命血污海，遲遲木有到來，就讓兩位導師，相當失望以及納悶咧，實在弄不懂，人類的歷史發展，為啥偏偏不按，他們說的客觀規律來。尤其格斯兄，活得更久些，按照資剝論，原本要成為暴力革命，旨在消滅的對象滴，眼看着革命老是不爆發，以及成功，更有點兒灰心喪氣了，於是乎繼承了，老馬晚年認同，“和平宣傳鼓動”的見解，在1878年，就一方面熱情稱讚了，德國的打工人檔，利用普選制度，參加議會選舉的做法，另一方面猛烈斥責了，依然一味訴諸暴力革命，因而相當迂腐的巴枯寧派。

儘管他的確木有，因此就將暴力革命，與和平過渡等同看待，而是繼續強調，它的決定性意義，所以也不存在，老馬與老恩，小恩與老恩，之間的根本對立，但這些言論，特別是《1891年德國社會岷主黨，綱領草案批判》的一段話：“可以設想，在人民代議機關，把一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裡，只要取得了大多數人民的支持，就能按照限法，隨意辦事的國家裡，舊社會也有可能，和平長入新社會”， 無疑還是指認了，“進行合法鬥爭”，走“議會道路”的可行性，足以為第二國際，提供雖然不甚有力，畢竟能與沒啥普羅階級，也非巴枯寧派，卻更有馬恩味兒，堅持暴力革命的第三國際，抗衡它一下子的理論背書。

說白了，接下來形成的，溫左主流思潮，包括但不限於：“首歇岷主主義（social democracy）”，“岷主首歇主義（democratic socialism）”等，都是順着這條，不鬧革命搞岷主的議會道路，一步步發展出來滴，區別主要在於，前者多多少少，認同市場經濟，後者依然堅持，實行指令經濟……

也因此，儘管它倆都拋棄了，“科學”首歇主義，據說基於人類歷史的客觀規律，提出的暴力革命訴求，因此某些方面，貌似又回歸了，此前的“空想”首歇主義，但在對資本主義，亦即市場經濟的自由主義體制，深懷不滿，打算用不同程度的，指令經濟的首歇主義，取而代之這方面，二者還是同樣處在，馬恩規範性理念的，深度影響之下，只不過目標上，有點兒小差異。求同。

某種意思上講，問世一百多年來，資剝論席捲全球的，巨大影響力，集中表現在，兩類不同的運動上。頭一類呢，是某些非西方地塊上，按照馬恩的一貫宗旨，訴諸暴力革命建立的，普羅專正與指令經濟合一，“科學加首歇的主義”。

這類實踐運動，儘管理論上原汁原味，甚至有原教旨意向，但實踐上至少有一點，偏離了馬恩，不知多少里：雖然大搞了專正，其實沒神馬普羅，因而與其說是，打工人的反資本主義運動，不如說是非普羅克拉斯，試圖篡國奪權，改朝換代的實踐，只不過掛了個，無產階級的牌子，同時又從馬恩那裡，汲取了割命無罪，造返有理之類的理念空殼，所以聞一聞就能嗅出，掛羊頭賣狗肉的味道。要是淺人這口氣，還能接着出下去，說不定以後會，開個系列另論。

另一類呢，則是正牌西方區域，形成的“岷主加首歇的主義”，理論上偏離了馬恩，不知多少里，既不提階級鬥爭，暴力革命，普羅專正等，聽起來蠻“科學”的客觀規律，但現而今卻有點過激，因此不好意思，拿出手的東東，也不見得想把，市場經濟一棍子打死，可實踐上至少有一點，延續着馬恩初衷：代表打工人這門職業，反對資本主義，試圖靠着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指令經濟，減少乃至消除，市場經濟下的貧富差距，實現美滿圓融的天下大同……

正是考慮到，這兩類首歇主義運動，都能從不同角度，回溯到老馬，特別是他那本，據說不僅嚴謹無縫，而且科學公正的資剝論那裡，本系列才不惜，花費大量篇幅，批判這個被吹上天的理論體系，指出它不僅應然上嚴重扭曲，背離了不可害人的正義底線，實然上也是千瘡百孔，既不符合最簡單的事實，又不斷湧現，荒唐可笑的邏輯矛盾。無論如何，不批倒資剝論，也就沒法批倒，西方和非西方，眼下蠻流行的，或者激左，或者溫左的，種種均等思潮。

接着繼續批判，岷主加首歇的左均思潮前，用個“師生對話剝削論”的網貼，見證一下前面的，抽象理論分析，不過是在論證，人們的素樸生活常識，如同論證詩人徐和星艦馬言說的，某些很到位的敏銳洞見那樣子，嗯哼。

某老師曰：“企業老闆是靠着，剝削員工的剩餘價值發財的。”一學生問：“如果您與我，都投資了一億元辦企業。我的一個億，變成十個億，這是剝削了，員工的剩餘價值；您的一個億虧光了，是不是員工，剝削了您？否則的話，您的一個億，怎麼沒有咧？”老師無言以對。

學生又說:“我因為賺了錢，給員工的待遇很高。您因為虧了本，給員工的工資很低，最後甚至發不下去，那我與您，究竟誰是剝削者呢？”老師目瞪口呆。

學生繼續問：“假如我的一個億，在大城市買了塊地，一個員工也沒雇，五年後地價上漲，變成十個億，我剝削了誰呀？假如您的一個億，在鄉下買了塊地，一個員工也沒雇，五年後地價下跌，都快虧光了，您被誰剝削了呢？同樣的資本，同樣的投資方式，一個賺，一個虧，資本能剝削麼？”老師張口結舌。

學生接着說：“我賺了錢，給的工資高，招人很容易。您虧了本，給的工資低，根本招不到人，您怎麼剝削，員工的剩餘價值吔？”老師滿面羞愧。

兜頭一盆涼水：要是閣下以為，這類素樸常識，也能像渣男徐馬的精闢洞見那樣子，靠着一句頂一萬句的力度，秒殺230萬字的資剝論，未免可就有點，傻太拿衣服咧，因為事情的真相是：即便給出了具體的論證，還會有不少人，基於規範性的偏愛，堅持將扭曲事實，不合邏輯，渾身窟窿的它，當成了普羅聖經來頂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