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解唐詩（23）

趙嘏

1、長安晚秋：“雲物淒涼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鱸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楚囚。”

有言外之意的是“長笛一聲人倚樓”。“倚”的意思是靠着。

“長笛”和“樓”都是人類的創造。創造是必要的，因為人有種種之需要，人們通過各種創造來滿足自己的需要。創造出長笛，就可以通過吹奏笛子而滿足自己精神上的需要；創造出樓，就能通過“倚樓”而滿足自己肉體上的需要。

“創造性”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據說，與趙嘏同時代的杜牧對這句詩“吟嘆不已”，趙嘏也因此被稱為“趙倚樓”。

2、漢陰庭樹：“掘溝引水澆蔬圃，插竹為籬護藥苗。楊柳如絲風易亂，梅花似雪日難消。”

有意味的詩句是“梅花似雪日難消”。

現在，有人說“梅花似雪”，我不贊同這樣的說法，但我也不希望讓說這話的人難堪，於是委婉地提示道：“日難消”。我的意思是：不能把“梅花”和“雪”硬扯到一起，因為這二者實在不是一回事，甚至是恰好相反的兩種東西——“日”能輕而易舉地“消”去其中的一者，對於另一者則是“難消”。總之，“委婉”照樣讓我們表達自己的見解，也讓我們不至於讓我們反對的人難堪，自然，委婉需要我們有相當的知識。

“委婉”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3、虎丘寺贈漁處士：“蘭若雲深處，前年客重過。岩空秋色動，水闊夕陽多。早負江湖志，今如鬢髮何！唯思閒勝我，釣艇在煙波。”

有意味的詩句是“水闊夕陽多”。

“水闊”指的是很大的一片水域。夕陽是寶貴之物，因為它很快就會消逝。一件事物越是龐大，它從那些美好的東西那裡獲得的利益也就越多。

“巨大”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4、曉發：“旅行宜早發，況復是南歸。月影緣山盡，鐘聲隔浦微。星殘螢共映，葉落鳥驚飛。去去渡南渚，村深人出稀。”

有意味的詩句是“星殘螢共映”。“殘”在這裡當是指拂曉。

拂曉時分，星星不再皎潔，一顆星星和一隻螢火蟲看起來就差不多了。只有足夠的黑暗，才能把星星與螢火蟲區別開來。

“喜愛黑暗”是這句詩的靈魂。

5、江樓舊感：“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來望月人何處？風景依稀似去年。”

有言外之意的是“月光如水水如天”。

我們的目的是弄清楚“什麼是月光”的問題，當我們說“月光如水”的時候，我們是在比喻，比喻不能正面而直接地回答我們的問題，更嚴重的是，比喻為我們帶來新的問題：你用水來說明月光，水本身又是什麼呢？最嚴重的是，新產生的問題不止一個，你說“水如天”，那麼，“天”又是什麼呢？以此類推，至於無窮。總之，比喻讓我們掉進問題的苦海之中。

“比喻”受到了隱秘的否定。